笔趣阁 > 国姓窃明 > 第214章 双方都在养寇自重

第214章 双方都在养寇自重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全职艺术家牧龙师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xbiquge.to】,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崇祯给朱树人的最新封赏旨意,是三月中旬将尽的时候,从京城送出的。

    传旨的还是此前去监军的那位王公公,路上会比前一次返京耗时更久,大约要四月下旬才能抵达重庆,足足要走一个多月。

    之所以耗时久,一方面是这次传旨不用太急,可以走得轻松一些。

    二来则是返程时从江陵到重庆的这一千五百里长江是逆流而上,行船速度就会慢很多,光这一段江面就要比顺流时多开五六天。

    三来么,则是崇祯也意识到,传旨入川一次很费事,所以要每次顺带着多搞定一些事情,所以他的旨意里也加了一条,让那位王公公南下时顺路先在武昌接上潞王府的送亲人员,以及崇祯那位堂妹、小郡主朱毓婵。

    趁着这次加封总督,直接给朱树人赐婚,了结了这桩差事,省得以后再多费周折。

    王公公本人不用去合肥找潞王,崇祯自然会让王承恩另外派两个宦官,走大运河快马兼程南下,分别去合肥和南京。

    去合肥那一路,自然是通知崇祯那位潞王叔的,让潞王府众人提前做好送小郡主启程的准备。

    而去南京的那一路,当然是找南京户部尚书沉廷扬了——明朝时候贵族成亲,断没有女方直接把女儿送上门的道理的,那让女方的面子往哪儿搁?

    外人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嫁不出去硬要往外塞呢。

    何况潞王府这是王爷嫁郡主,如果一个闪失,那丢的可是皇室的体面,万万疏忽不得。

    所以,哪怕是战时军务倥偬,朱树人因为平贼督战,不能亲自来接亲,至少也要让沉家派人出面,到合肥送礼纳彩摆酒结亲一样都不能少。

    沉廷扬和潞王本人交接了之后,小郡主也拜见过了公婆,沉廷扬倒是可以回南京,然后让徐氏带着儿媳先到武昌,与传旨宦官会合,再一起入川,才勉强能保住潞王府的面子。

    这样说起来,就不是潞王府把未过门的女儿抛头露面、送到重庆去过门,而是先拜了公婆,由婆婆带着儿媳去探夫。

    最后在重庆,只是补上一个“夫妻对拜”。(古代结婚拜高堂只拜男方长辈不拜女方,所以朱树人不用拜岳父母,他不用去合肥,这一点潞王府也是能接受的)

    ……

    相关的旨意,是三月二十五这天,分别送到南京和合肥的,距离从北京出发,只用了七天时间,算是非常快了,日行三百多里。

    送到南京的这份旨意,当然不会提给朱树人升官总督的事儿,

    毕竟一码事归一码事,南京和合肥这边都只需要知道赐婚的事情即可,其他跟他们没关系,升官的旨意是直接送到重庆去的。

    所以沉廷扬也就少了一次双喜临门的狂喜,没法在一天之内既知道儿子升官,又知道儿子赐婚。

    但这对沉廷扬而言也已经足够了,甚至可以说崇祯这么安排,还客观上避免了沉廷扬高血压发作的风险。

    不然要是真那么多荣耀一下子砸在头上,沉廷扬兴奋到跟范进一样精神失常都是有可能的。

    就现在这样,哪怕是早有心理准备,沉廷扬接旨后,都忍不住回自家府上临时供祖宗排位的所在(不是正式的祠堂,正式祠堂在苏州太仓老家,南京这边做尚书的府邸只有一间临时供牌位的厅堂),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给祖宗烧高香,呢喃诉说沉家子孙有多出息:“爹,祖父,你们都看见了吧……咱沉家能被天子赐婚潞王府的郡主,光宗耀祖啊……”

    沉廷扬情绪稳定了之后,又确认好了迎亲所需的礼数、财物、规模,然后大笔一挥,全部按照顶格的配置。

    反正沉家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这两年小宛纺纱机、飞梭织布机继续蓬勃发展,沉家的纺织业生意已经都快垄断南直隶了,随便哪一项都是百万两级别的进账。至于黄海海贸,更是一直垄断着,朝廷漕运改海的运力也是在以每年数成的比例增长。

    沉家赚得最少的一门生意,大约年入一两百万,多的那就三四百万都封不了顶了。

    崇祯十四年朱树人刚刚挂上巡抚头衔时,当时沉家的财富大约是郑芝龙家的三分之一(历史上只是郑家的约二十分之一)。

    如今又一年半多发展下来,沉家的财富滚雪球都滚到超过郑家一半了!几乎达到了六成,追赶堪称神速!

    如果这个增长曲线不变,按照这个比例,不出两三年,沉家的财富就能追平乃至反超郑芝龙。

    这种情况下,沉家大少爷娶大少奶奶,花销怎么可能省?

    短短几天之内,一切就都准备就绪了。

    另外因为这次的婚事流程比较特殊,新郎本人并不会出场,只是婆家派人摆酒接亲,所以还需要多请一些客人作为见证——性质上有点类似后世的证婚人,不过又不太一样。

    考虑到是沉家人去合肥地头上办事,而南京这边,沉廷扬已经是南六部尚书,也找不出什么人明显地位比他高的,合肥那边就更没有地方官地位能比沉廷扬高了。

    最后和潞王府协商确认,请了漕运总督、外加今年刚兼任了南京兵部尚书的史可法,来作为见证的主宾。

    沉廷扬自然少不了再给证婚的宾客都封一份厚礼,别人不说,光是史可法这种清官,收到沉廷扬送来的几斗朝鲜珍珠、倭国玳冒,就眼睛都直了。

    偏偏沉廷扬只是日常人情礼尚往来,并不是贿托他徇私枉法,史可法也没拒绝的理由,只好收了。

    ……

    沉廷扬一出手,那礼数就绝对不仅仅是史可法会震惊的程度了。

    到了沉家人抵达合肥那天,潞王朱常淓看了提前送来的拜帖和礼单,都觉得瞠目结舌。

    潞王府再有钱,过往四十年两代人的积蓄,家产全加起来,也没到一千万,此前逃难过程中更是散财散出去超过两百万,而王府的不动产也都落入了敌手。

    如今朱常淓身边能带着走、弄到合肥的细软家产,全加起来也就两百万两了。

    看到沉家送上门的聘礼,朱常淓都觉得自己堂堂潞王府的回礼有点拿不出手。

    最后还是女儿朱毓婵私下里提醒他:“父王,您风雅之名闻于天下,何必在乎财物轻重多寡。听说沉家数代海商,沉尚书捐官入仕时,便是不求钱财回报,只求体面。您回赠些王府自制的风雅之物,沉尚书定然欣喜。”

    朱常淓一想果然有道理,于是到了沉廷扬上门拜会的时候,朱常淓在酒席上,也是当着史可法等几位要客,云澹风轻地跟沉廷扬回礼:

    “沉阁部富可敌国,实在是令人艳羡,本王只是山野闲散之人,平生志趣,只在修学好古,钻研音律。些许微物,沉阁部可能是看不上了。”

    然后,他就让人送了一排潞王府监制的博山炉和其他香炉、一堆名贵熏香,外加一套他本人描画的彷古编钟,几张亲制“潞琴”。

    沉廷扬本来就是暴发户脾气,沉家做海商到他这一代,才开始捐实权官职,原来再往上都只是有品级无实权那种,所以沉廷扬当然当然也是喜欢附庸风雅来装点门面的。

    潞王府出品的乐器,在崇祯朝本就是天下一绝,从琴到编钟到香炉,哪个不是极品高雅之物?

    沉廷扬收了这个礼物,也是大喜过望,连连道谢,感恩王爷厚赐。还表示回去之后,一定把这些青铜香炉都好好供奉起来,

    至于那些乐器……他以后一定督促儿子好好学习音律,好让儿子儿媳琴瑟和谐。

    其他与会宾客也忍不住过来围观,如史可法等人,也是懂点音律的,修养素质都比沉家人高雅得多,一看这几张潞琴,就交口称赞。

    “真是好琴!绝非凡品!”

    “市面上那些几千两一张的普通潞琴,跟王爷亲自精挑细选的,果然有云泥之别呐。”

    沉廷扬原本不是很识货,听了旁人议论,反而有些羞愧,愈发觉得自己实在是粗鄙不堪。

    如此双方一方觉得对方实在是富可敌国深不可测,另一方觉得这边实在是高贵典雅难以名状,局面倒也和谐对等起来。

    既没出现婆家看不起娘家,也没出现娘家看不起婆家,大家各有敬畏各取所需。

    临时的潞王府摆了三天酒席,随后沉廷扬自回南京,徐氏也带着拜完了高堂的儿媳妇再次启程,到武昌会合后再去重庆不提。

    ……

    传旨宦官和潞王府送亲的团队,还要半个多月时间才能入川。

    但这个速度,也并不影响朱树人在巴蜀的布局和战事推进,因为朱树人已经提前估计到,王承恩和陈新甲,有大概率会说服崇祯派出曹变蛟到汉中、大散关一带布防。

    具体人选,有可能会出现偏差,但派人来是肯定要的。

    崇祯已经把张献忠恨成什么样了,当然想把这个挖了他家祖坟的贼酋斩尽杀绝,绝不会放他逃命的。

    而曹变蛟从河东、平阳一带先西渡黄河进入关中,再到陈仓、入陈仓道至汉中,哪怕只有几千人的部队,行军也要大半个月。

    大军开拔可比信使送信慢多了,一个能日行数百里,一个最多日行七八十里。

    从北京到太原到河东到陈仓再到汉中,加起来送信的里程大约是一千二百里,后续行军则有近一千五百里,加起来可不也得一个多月。

    所以,既然朱树人料到了这种情况,他就会暂时按兵不动,不会在曹变蛟或者别的谁,在汉中布防到位之前,就贸然进攻张献忠的腹心。

    否则提前把张献忠打得往北逃窜,进入汉中,再多祸害一块地盘,那就反而欲速不达、把问题搞复杂了。

    当然,不提前打草惊蛇,不代表这一个多月里就不采取其他军事行动了。朱树人还是需要对前线部署做出调整和解释。

    于是,早在张煌言刚送信来、报知孙可望分兵守乐山,扼岷江大渡河要塞之后没几天,也就是朱树人刚送王公公回北京的时候,朱树人就立刻给张煌言送了一封回信,让张煌言拖住孙可望,试图争取分化孙可望。

    他还派了一个能言善辩,善于站在全局高度解说的幕僚,向张煌言和方孔炤传达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其实张煌言那边倒是不用解释太多,主要是解释给刘国能,还有方孔炤、秦良玉他们的。

    朱树人身边也没太多舌辩之士,这个角色,自然就当仁不让归顾炎武了。

    顾炎武二月十九启程,二月二十五左右,就先后抵达了内江、乐山,传达了朱树人的建议。

    张煌言得令后,一开始也有点没太想明白:“张献忠盘踞成都,每多几天百姓便多受其害,春耕也多受影响,为何反而要缓进呢?”

    朱树人的本意,当然还有一层考虑,那就是他不希望灭了张献忠之后,崇祯就能立刻找到借口,调他北上去北京勤王。

    所以,朱树人是希望张献忠死后,孙可望这一点没收拾干净的残余,能作为他养寇自重的借口,多拖一年半载。

    毕竟都崇祯十六年了,一个军事借口拖半年,这真不算过分,吴三桂都能拖半年,他朱树人凭什么不可以?

    只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跟张煌言都不能说,所以朱树人连顾炎武都没告诉,他只是让顾炎武公开说另一种原因:

    “张道台,您也不是外人,您跟着国姓爷一起并肩作战也有年头了,还不相信他么?他这是通过王公公,试图向朝廷请命,

    让朝廷另派一路人马,到汉中先堵住击溃张献忠后可能北窜的口子,然后再彻底与之决战。成都百姓虽然可能会多受个把月苦,却能避免流毒糜烂更多的地方。

    另外,国姓爷估计这孙可望这时候自请分兵,有可能是对张献忠生出异心了,这一点我们一定要充分利用。国姓爷想了一个办法,可以试探孙可望的真心。”

    张煌言眉毛一挑,虚心求教:“愿闻其详!”

    顾炎武让人取来一张地图,展开之后,把朱树人教他的方略转述了一遍:“张道台请看,这青衣水(大渡河)与岷江交汇的所在,便是乐山,乐山周遭,两江汇流的三叉陆地,分别有三座县城、卫所。

    岷江以东的,是乐山县,以及嘉定卫。岷江以西、青衣水以北的,是夹江县;岷江以西、青衣水以南的,是峨眉县。

    我军如要由此进兵成都,强攻拿下岷江以东的乐山县和嘉定卫是必须的,但岷江以西,倒不一定要彻底肃清了。哪怕放任不管,依然留在贼手,我军的战船和运兵船只,依然是可以通过的……”

    张煌言听到这儿,立刻打断:“这太冒险了吧?不符合兵法常理,如果不肃清夹江县和峨眉县,万一我们主力过去后,成都围城战又打得旷日持久,需要从岷江运粮。

    而我们的粮船队不可能每次都有重兵保护,孙可望要是趁虚劫粮呢?我军岂不是损失惨重?这沿江进兵,之所以每处航道汇流要害都必须肃清干净,还不是为了粮道。”

    顾炎武只是个传话的,面对质疑当然也不会生气,只是和气地解释:“所以,国姓爷还准备了第二招后手,他希望张道台您这边,可以设法暗中跟孙可望联络,至少也是先恩威并施,达成默契。

    比如,先以雷霆之势,强行攻下乐山县,展示我军如果愿战、不计代价,绝对有实力消灭孙可望。但是拿下乐山之后,又不急于渡到岷西扩大战果,可任由孙可望继续占据峨眉、夹江等地。

    我军只管假装不顾后路,以少量兵力绕过孙可望沿岷江北进、却以重兵护粮。只要孙可望来劫粮,就予以痛击!如果孙可望不来劫粮,我们就当护航重兵白白多跑一趟。

    如此两三次之后,要是孙可望始终不劫粮,那也算是他理解了国姓爷的默契,咱可以继续互不相犯。

    但凡孙可望迫于张献忠遥令的压力,出兵劫粮了一次,被打疼了之后又不敢再出,国姓爷便要求您这边往成都散布谣言,只说我军已经与孙可望达成密约、只要他在后续成都之战中对张献忠见死不救,我军就许他自立,不予追击。

    如此,孙可望要是还不努力劫粮,张献忠必然愈发猜疑于他,如果他努力劫粮,就会再次撞到我军护粮军枪口上。为求自保,孙可望很有可能会另找出路,被迫与我军达成新的默契的!”

    张煌言听到这儿,才算是彻底眼前一亮。

    不得不说,朱树人这一手恩威并施,着实有点像后世的平津战役中的攻心战——对于相邻的双子城,先雷霆干掉一座,显示肌肉,表示咱不是不能打,而对另一座,则耐心展示诚意,虚与委蛇。

    如今先干掉乐山而留峨眉之兵,跟先干掉陈长捷而留下傅某,有异曲同工之妙。

    既然孙可望都跟张献忠分兵了,要说他心里完全没想法,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要好好发掘,多半能逮住机会分化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