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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一瓢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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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少宝舀出碟五香酱瓜籽,母子俩磕着瓜籽闲聊着。-<  >-/

    平日里能一磕三片的陈英豪时常走神,不是一口把瓜籽咬碎,就是把瓜籽仁吐掉而把瓜籽壳放嘴里嚼。沈少宝望着又着急又难过。

    古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传种接代,瓜瓞绵绵,是女人一生的根本。沈少宝是陈家当家娘子,陈英豪可是陈家的独苗。沈少宝知道,男人娶的妻妾就自己生了一个儿。男人再荒唐,陈家的产业早晚还是落在英豪手中。破船也有三斤钉,瘦死骆驼比马大。沈少宝开口诉苦,闭口哭穷,其实蓄有笔“私房”。陈家有家底,英豪有房子、有工作,相貌也不错,就是婚姻缘份浅。想想,英豪大木森五岁,二十六,属狗。属狗忠厚,英豪忠厚得象当年养的京巴,大耳朵、眯缝眼、翘鼻子,一天就知道晃荡肥胖身子围着人转,连厨房里的猫都怕。英豪也这样,脾气只敢在门槛里发,跨出门槛屁都不敢放出声。木森走进走出都有姑娘跟着,英豪连个相处十几年的甘雪都哄不住。

    现在城里青年去农村“插队”,多少大姑娘睁大眼睛盯着有工作的?又是一年了,英豪进进出出还是孤单一人。儿子不争气,姆妈脸上无光!

    林木森一直到十一点才回转;满脸的心事。见姨妈关切的目光,他掩饰地一笑,说:

    “外面好冷。姨妈,你们怎么还不睡?”

    陈英豪说:“姆妈惦着你,怎么会睡?”

    林木森说:“让姨妈操心了!”

    陈英豪问:“送个人怎么送大半个晚上?”

    林木森迟疑一下,掩饰地说:“遇上了熟人,说了会话。”

    陈英豪又问:“是‘知青’?”

    林木森含糊应了声,说:“好冷,姨妈,早点睡。我去厨房洗脸。”

      沈少宝跟着进了厨房,乘林木森洗脸时,小声地问:

    “木森,梅英来家找你有什么事?”

      林木森说:“她是来给你拜年的,怎么啦?姨妈,你怎么有些神兮兮地。”

    沈少宝说:“真谢谢她惦着!梅英是个有心人,跟云娇来打个转,地方记得蛮牢。上次见我的薰豆不多了,马上托人送来满满一罐头瓶,有二斤多。木森,我她挺关心你的。”

    林木森感到脸上发烧,忙说:“姨妈,梅英家一年薰豆从不断过,二斤薰豆不算什么事。我帮她画绣样,肯定会对我关心。”

      沈少宝想想,转了个弯,问:“木森,金凤……她好吗?”

      林木森说:“好。她本来想跟着一起来;我来是大队出差,怕影响不好,就让她正月里同云娇一起来。”

      回到房里,沈少宝冲陈英豪挤挤眼。母子俩满心欢喜,可林木森回进屋,陈英豪脸皮薄,又是倒茶,又让林木森磕瓜籽,怎么也开不了口。在儿子的暗示下,沈少宝笑着说:

    “木森,英豪与你商量件事。你现在已公社作事,也顾不上作别的;让英豪同梅英开间绣坊怎么样?”

      林木森说:“好呀!不过要等一年以后才行。”

      陈英豪急了,忙问:“为什么?又不要她投本。”

      林木森说:“她怀孕一个来月,至少得生孩子后,家里才会让她出来。”

      一瓢冷水把陈英豪浇得个“透心凉”。沈少宝打了个呵欠,怏怏都去睡觉了。

    当晚,为了同一个女人,表兄弟俩都没睡好;俩人都怕对方发现,竭力不动。林木森的“定力”差;他眼前总浮现沈荣根那双阴柔的眼睛……

    林木森送沈梅英到东门外伯父家。

    沈荣根不在家,从不轻易下楼的荣根娘子与林木森寒喧了几句。望着林木森与沈梅英,般般配配的一对,荣根娘子想到梅英姆妈,心里一紧,不知怎么就扯到了缘份上。年脚边,言谈举止都得行规矩。荣根娘子念一声阿弥陀佛代蘀了叹惜,说:“缘分天定。”

    “缘”为梵语,亦作缘份,是中国文化和佛教的一个抽象概念,是一种人与人之间无形的连结,是某种必然存在的相遇的机会和可能。谓由于以往因缘致有当今的机遇。林木森只道是机缘,并不在意。

    堂嫂忙着泡茶端水果、点心;陪着喝了一杯茶,堂嫂说:

    “木森兄弟的绣样真漂亮!绣娘们可喜欢了。对不起!木森兄弟,年节边了,我们都要赶活,不能陪你们。阿爸去催货款去了;不到十一点不会回来。梅英,姆妈交代了,留木森兄弟吃了宵夜再走。”

    湖兴有“避年关”的习俗;俗话说,“年縀九,家家有;到除夕,家家急。”(谓旧时除夕逼债)避债躲过三十夜,拜了财神开门,吃罢元宵再开盘。大多债主一时周转不开,便在年前外出避债,只要捱过年三十,再来讨债也得等到“元宵节”后了。

    物质计划供应,市场各显神通。大多绣坊公私不明,相互之间自然有些纠缠不清。沈荣根的绣坊也作些“地下生意”,自然有些私债,“文革”期间,这些债又上不台面,只好夜夜邀人喝茶,客客气气地讨,遇上拖泥带水的,不软不硬地戳上两句,夜夜弄得疲惫不堪地回来。

     沈梅英满口应承。待堂嫂上楼去,沈梅英便把林木森领到她的房间里。为驱潮气与防虫蚀;绣坊处处飘荡着檀香。四周寂静,香闺暖衾;两个**旺盛男女,一进门就急不可待相缠-体。开始林木森犹豫恐伯伤了腹中胎儿,沈梅英己风情万钟,说:

    “我要在城里待到十四,才同伯父他们一起回去。你过年又不放假,我们几时才能在一起?没事的;医生也说,初孕时出血是正常的。我想你……再说,我们还没在床上睡过。”

    林木森想想,还真是。床上夫妻,床上夫妻。即使是池水鸳鸯,也得呆在一个池塘戏水一番才是。

    一番**,果然没事。俩人又温存一番,已慰相思之苦。

    沈梅英听见厨房里在作宵夜,才和林木森回到客厅,没料到沈荣根端坐在饭桌前,对他俩的出现眼皮都没抬一下。显然沈荣根已发现侄女的私情,若平日还好,年脚边,言谈举止都得行规矩,怎能在别人家作苟且之事!

    林木森惊惶上前寒喧,沈荣根的谈吐如故,眉目间显露出不悦。

    宵夜已出锅,沈荣根对林木森的告辞也不惋留。送到大门口,沈荣根漫不经心地说:

    “木森兄弟,拜托的事请放在心上;好走!”

    林木森从他温和眼睛中捕到一股阴狠的寒气……

    接触多了,林木森感到沈荣根交面不交心;场面上沈荣根谦恭下士,实质城府甚深,生意场上更是锱铢较量。

    其实,沈荣根买在风浪里支撑成现在规模,实属不剔。新中国成立后,我国人民翻身、当家做主人的同时,逐渐拥有了各种身份。在城市中的工作人员,说是分为干部与工人两大类,实际在政治上还有诸多区分。形形**的政治身份基本决定人一生的命运。因为身份不同,所享有的权益、待遇、机会均不同。沈荣根家有座“墙门”、有座绣坊,当属手工业资本家。而沈荣根积极投入社会运动,影响党的号召,带头公私合营,免费提供绣坊,组成街道的“绣坊合作社”。绣坊公私合营,“墙门”一半成了街道的工厂,私有资产就少了,还说是资本家就不妥当了。绣坊在他家后院,儿子作厂长,娘子、儿媳挂绣坊名牌,合作社实质是他操控。“绣坊合作社”只作大路货,精品、样品则选了三四个绣娘,在家里的楼上绣。沈荣根借口绣坊人手少,忙不赢;把些精品放到外面加班。绣品是手工活,按质论价,谁也不好说。沈荣根一手收货一手付钱,从中牟利,谁也弄不清。他将林木森的绣样转给老吴,也收取差价,因而对林木森格外客气。

    与他相比,老吴要坦荡多了;上次一套“四屏”,沈荣根硬是从中截取了一幅,弄得老吴好生为难。林木森便补了一幅才使矛盾化解。沈荣根却以老吴已付款,钱的事只字不提。。

    老吴对沈荣根的评价;“后脑勺有只眼,脚趾头拨得算盘。”为感谢林木森补绣样,老吴硬拖他去喝酒;席间,他说了一件事:

    “八月间,我访到幅《百鸟朝凤》;老沈也喜欢,让我去他家喝酒。我喝多了,要上厕所。听见隔壁房有人洗澡;借酒劲闯进一,那女人肌肤嫩白,两只**又圆又大;见我进去,不喊不叫,只是背转身去……半个月后,老沈找我说,那绣娘怀孕了,她是有男人的。怎么办?我只有求他帮助。他说,问过绣娘的,她想在《百鸟朝凤》上添个名字;这样可以提提身价。我的裤腰带被人扯住了;只好按老沈所说,‘满足了绣娘的虚荣,把《百鸟朝凤》让给了他。’木森兄弟,绣品是绣坊的牌子,绣娘是绣坊的柱子。老沈说是添个绣娘名字,转身说《百鸟朝凤》是他钱北兄弟媳妇的。老沈的绣坊就沾了边。虽说我没损失,还赚了块**日;老沈却名利双收,订单翻番。现在他有了你,更是如虎添翼,财运亨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