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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浜里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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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木森忙穿上衣服,到庭院一,浜里方向天空泛现红光;人声嘈杂,慌锣声中还杂夹着敲打脸盆的声响。-<  >-/火光就是命令!人们从四面八方向浜里跑拢,参加到救火的队伍之中。林木森一边扣衣扣边随着人流跑过钱北桥,一路上从喧杂声中,知道起火的是中浜王富贵家;他的心顷刻间轻松了一半。阿珍姨妈家在上浜,沈梅英家在下浜,三浜虽相邻,中间都隔有桑园,火势再大也烧不过去。不对,徐武就住在王富贵家后院!

    跑到中浜,王富贵这座三开间三进深二披厢的砖瓦房院落己成火场。

    湖兴传统民居都是木结构,砖瓦辅之,往往一点火星能败倒一户世代簪缨之家。从造房子的那天起,人们就期望日后房屋坚固,免遭虫蛀、火烧。上梁时,主人在梁上挂只箩筐,筐中装只鸡,一来鸡吉同音,吉利;二来认为鸡能吃蜈蚣、白蚁,可保木结构牢固。为了防火,民居普遍都用马头墙,以防火势蔓延;大型民居有的还布置水塘,为消防提供方便。为了心理上的安慰,还在愿望与视觉上进行防范。民居的屋脊正面的绘画大量地运用了象征主义手法,用鱼、草等水生动植物做装饰;梁枋被雕刻成翻卷的波浪,灶间柴房都按风俗写有“水火”,水字在上,火字颠倒写,水字最后一笔连接火字的人字,以示意水压火,拒“祝融”之意。好像整座房子都被水覆盖。

    现处冬季,天干物燥,梁柱桁檩椽、壁板门窗都极易燃火。火是从后院起的。火焰己把后院笼罩,正延伸到二进的正屋,火苗串通了大半个院落,正屋右房己见火舌冒顶。风助火,火燎烟,王富贵这座院落的火势己很难扑灭了!李忠良,李士元已将人分成左右两翼,有的用水泼在院墙上,有的奋力拆除两边的连接建筑物,防止火势四下蔓延……

    前庭坪聚集许多妇女老人;他们在归拢抢出的被褥,衣裳,日杂家什……

    “屋里有人吗?”林木森大声问,“快!清点人。人都出来了吗?”

    人们被提醒,忙四下叫唤住户的家人。

    “有人。屋里有人!”有人惊呼。

    林木森跑近前厅,从敞开大门见烟雾弥漫的前庭院里有个女人在瞎打转,不知如何去从。林木森马上冲了进去,原来是乔巧。乔巧抱着一个梳妆匣,从后院逃过正屋,心惊恐,烟薰眼,跌跌撞撞,己不知何处逃生。林木森拖着她往外跑,乔巧迈着小步跟不上;林木森急了,一把掺住她的腰,连搂带挟,拖了出来。罗老八急忙迎了上来,扶住乔巧,对林木森千恩万谢,絮叨不停。

    林木森抬手制止他,正待转身走开;王富贵的老婆金珠发疯一般向庭院冲去,被人拦住,她又蹦又跳,嘶哑的嗓子大叫:

    “小盈——我的女儿!小盈——”

    “救命!”银珠搂着俩个孩子,也哭喊,“救命呀!我侄女还在里面——”

    “在哪一间?”林木森赶紧问,“哪一间?”

    金珠说:“左披厢,在左披厢。”

    “我去!”徐武闻讯赶来,说,“我去!”

    “等一下!”林木森顺手从地上抄起一床棉被,朝头上一蒙,对传递水的人群大声喊,“水!快倒水!”

    倾刻七八盆水倒在棉被上;林木森顶着便冲进了前庭院。前厅的屋檩梁桁己有火苗窜纵,正屋已是火焰一片。弥烟热浪,令他睁不开眼睛;林木森尽量弯下腰,快速拢近左披厢房。火苗肆意窜纵轮廓,估计这是门,一脚踢去,对扇门向两边荡开,一股热浪扑来;他忙侧转身避开,侧身冲进屋里。披厢房四处窜跃着火,借火光搜寻,墙角蜷缩着一个小姑娘。小盈己恐慌惊诧,浑身无力,瘫蜷一团。林木森窜到墙角,一把搂起小盈;屋内已处处着火,满屋弥烟,四周火苖象毒蛇吐信,喷窜着,唿唿作响。林木森一时不知从何处出去。

    猛听徐武在喊:“这边!这边!”

    抬头去,火墙间敞开了一个口子。原来徐武随后冲进,将刚才荡拢的门踢开;林木森抱着小盈向门冲去;对扇门己烧离门框,垮倒下来,徐武上前用肩膀抵开,大声喊:“快!快出去!”

    林木森冲出左披厢,庭院有风,弥漫的烟顺火势向上;他出现在前厅,听到众人一遍欢呼: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拥上几个人连扶带拖把他拥到前坪。

    蔡阿毛等大队干部都赶到了“火场”。他们己组织好人员,寻来长竹篙,粗木料,勾垮燃烧的梁柱,撞倒院墙,使窜纵的火焰截断,压住了威势,集中水逐一扑熄火。见林木森出来,蔡阿毛他们忙围上来,七嘴八舌问个不停。

    金珠冲过来;搂住女儿,大哭起来。

    “我没事!”林木森说,“快!徐武还在里面。”

    “他们出来了。”蔡阿毛说。

    徐武是被王大明背出来的。徐武紧随林木森冲进火场,奋力托住了燃烧的冂扇;让林木森冲出后,顶着的棉被却让门框勾缠住,他用力一扯,整个门连框带支柱全倒了,紧接着半间披厢的屋顶也垮塌下来,将徐武埋在火海中。好在王大明他们及时赶到,一拥而上,掀的掀、拖的拖,把徐武救了出来。

    “快送卫生所!”蔡阿毛说;“木森,你也一起去,检查一下。”

    “我没事。”林木森转身又投入扑火人群中。

    火被扑熄了,窜荡的烟在空间久久不肯散。一抹月芽,色暗朦胧,残垣断壁,黑水横溢,北风呼哨,掺杂着呜咽声,闻之令人周身凄凉。

    蔡阿毛让王大明安排“武装民兵排”值守,防止死灰复燃,还得保护“现场”。李忠良已同李士元在安排遭灾人员的“生活”。王富贵一家去了岳父家,乔巧去了收购站,徐武在卫生所;倒是银珠有了麻烦,任凭姐姐怎样劝,她宁愿睡露天就是不回家去住。

    一九六八年结下的“孽冤”给银珠留下的伤害太深。银珠的男人是手艺人,吃百家饭,终年在外奔波,好不容易回来,因银珠“孵蚕”在身,隔着衣服摸摸娘子的身子打了“手铳”。谁知浜里“收蚁”不发,“半年‘生计’变成水”。众人都责怪是银珠与男人同了房,使蚕种“走了光”。竟管银珠当众对天赌咒,队里还是把她逐出蚕房;父母也申明大义,把“招女婿”的银珠一家四口赶了出去。好在很快查出是蚕种场一九六七年“闹革命”,“两派”“争夺革命大权”;没有处理好蚕种房,导致一批蚕种“僵死”。银珠蒙冤待雪,偏偏查出她的“上门女婿”是个“逃亡地主崽”,一场“红色风暴”被捆到公社,让踮起脚,就两只大姆指吊在梁上。望着男人满头汗珠,欲哭无泪,咬牙捱挺,银珠不得不让陆宝林、狗子几个在身上检查是否藏有信。女人受了欺辱,却连自己的男人都不能告诉。银珠心中的疙瘩永远解不开,她坚决不作“蚕花娘子”,从此也不登父母的门。众人劝说不动,李士元便让娘子把银珠娘儿三人领回自己家里。

    蔡阿毛同林木森去了大队部,立刻向公社作汇报。电话打了五六分钟,蔡阿毛转身让林木森听电话。

    “木森,没伤着吧?”王宏铭充满激情的话,使林木森的心头一热,“我和沈书记商量了一下,应蔡支书要求,你在钱北留二三天,协助处理善后工作。宝林去地委党校学习去了;公社派张国庆明天到钱北,具体情况由他负责。”

    林木森知道公社是让他回避。果然,在大队召开会议前,蔡阿毛让大队会计送他去卫生所,他吩咐道,“让医生认真地检查一下。再回去换衣服,浑身湿漉漉地,小心感冒。”卫生所医生告诉林木森,徐武背部被火烫伤,有几处较严重;己转送公社卫生院。卫生所几乎用生理盐水蘀林木森洗了个澡。

    走出卫生所,风一吹,林木森感到脸上**地;拖着疲惫的脚步迈进门,立刻被一屋的人围住。他反复强调没有受伤,又在七嘴八舌的议论中,喝了二碗生姜红糖水驱寒后,大家才散去。

    李金凤己准备了衣服,林木森正脱衣;舅舅又返回,走进里屋,说:

    “憨头!你要出了事,我怎么向你父母交待?木森,有哪么多的人在,就你去闯火场逞强!你现在是公社干部,还当是在‘钱北治保会’呀!你心里有没有我们?你……憨头!”

    “好了好了,你快走吧!”徐贞女见金凤打好了热水,端进里屋,两个青年满脸不耐烦;忙催促男人,说,“少说两句,让木森早点休息。”

    从林木森进门,李金凤就没说一句话。她默默地帮木森脱下衣服,擦洗后,用被子捂好;坐在床头,仔细地察。着着,泪水流了出来。林木森伸手轻抹她的泪水,想安慰她几句,但太累了,不知不觉睡着了。朦朦胧胧,李金凤也上了床,用身体搂住他,暖暖地,柔柔地,渀佛在云中腾,在天上飘……林木森感觉在他耳边,总有压抑的抽泣声……

    猛然间,屋外有人大声喊:“金凤妈妈,快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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