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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豇豆苗苗(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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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呆呆望着眼前男子,只觉得脑中片片粉红桃心上下翻飞。

    ——那一口气吞山河的小黄碎牙哟,如此的错乱别致,简直叫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霁蓝君,你怎么能如此完美呢?比那冥界的黑哥哥都还要勾魂呀!

    “敢问霁蓝君,为何会突然掉在我面前?”略微不自在的别过脸,我双手绕弄起胸前青丝。

    “……被奸人所陷害,失足从别处跌落至此。”霁蓝眼底一暗,没有眉毛的额头间硬生生挤出一个“川”字。

    我一怔,见他明显不想提起此事,赶紧笑嘻嘻接话:“既是意外,不知霁蓝哥哥现下有何打算?”

    “仙子来妖界所为何事?”霁蓝并不直接答我,反倒美目一瞟问起我来。

    “我弄丢了东西,被妖界的人捡到后藏起来了。”想到受困的珐琅,我愁上眉头,“玉帝说要是找不回来就要打我一百大板……”

    咱豇豆本来就以干瘪出名,要是再被神棍打一百下,估计只剩张薄薄的皮了。

    “那仙子为何会在这博陵第附近徘徊?”霁蓝叹一口气,开始摇头,“这里离妖界主城还有一段距离……”

    “——你说这里是博陵第?!”不等他说完,我一个饿虎扑食急急抓住他的领口,“你确定这里是妖界禁地博陵第?!”

    “……我确定。”霁蓝不动声色将衣服从我的手中抽回,“应该没人比我更熟悉这里。”

    “啊”的大叫一声,我双腿发软跪倒在地。

    眼前有无数烟花绽放,将原本晦涩的前路映的五彩斑斓霞光万丈。

    青蛙仙啊青蛙仙,原谅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吧!方才你那美妙的一脚,高贵的一脚,善良的一脚,不仅将博陵第踢到了我面前,居然还顺带踢来一个导游啊!

    踢踢踢,踢出个未来!

    “霁蓝君!”我幸福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这也太幸运了吧,“小仙弄丢的神兽就是被妖王的妃子藏到博陵第里去了,求求你带我去找好吗?”

    “妖王?”霁蓝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转瞬即逝。

    然而下一刻他却扭过头,面色阴冷如霜:“我不会再回博陵第去。”

    “不需要不需要!”大脑自动忽略掉那个“再”字,我想着珐琅讨食的模样,将霁蓝的胳膊抱住轻轻摇晃起来,“只需要你给我指路……”

    珐琅此招在芳草门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三岁到三万岁的男女妇孺皆可通杀。以此类推,相信同样也能攻下妖界的坚冰。

    霁蓝脑门上有青筋冒出来又瘪下去,仿佛土里滑动着蚯蚓。

    “……回头,往东走三百米,再往西走五百米,过三个十字路口,能看到一间茅草屋,你进去问那个下棋的老人,他会给你指路的。”

    “谢谢霁蓝哥哥!”心情大好,我的称呼也顿时变得亲密起来,“愿菩提老祖保佑你永远像现在这般貌美年青!”

    却不知为何那霁蓝像要吃人般狠狠瞪着我。

    半个时辰后,林间小道上缓缓走着一对郁郁寡欢的男女。

    “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不辨东西南北的仙子!”

    霁蓝双手负后长叹一声,面色沉郁。

    “豇豆又不是高等生物,哪来本事辨认方向……”

    我唯唯诺诺跟在他身后,企图强词夺理。

    由于我天生路盲,霁蓝很不放心,决定亲自送我一程。

    他实在是一个美丽且善良的人。

    其实我们这一路走来,跌跌撞撞甚为不太平,主要是妖界有太多面目可憎之人,随意对我俩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瞧那丑样……”

    “也不知幻化个好皮相,肯定法术低微……”

    “居然裸奔,这丑八怪干嘛出来吓人啊……”

    声音之大,言辞之恶毒,和他们可笑的相貌完全成正比。

    刚开始我还以为说的是我,心想不至于吧,怎么说我也是穿了仙袍的,莫非妖界的人眼睛有X光?

    然而听到后来,我很快明白他们说的丑八怪是霁蓝,“裸奔”指的是他那一层暴露在外的蓝色鳞片。

    原来这妖界和天庭一样,审美观是颠倒的。

    “霁蓝哥哥我们走快些吧!”挽住沉默的霁蓝,我大步流星昂首挺胸的朝前迈开步子。

    霁蓝身子一僵,侧过头看我。

    “你不要理那些丑八怪妖精的话。”我坚定回望他,“霁蓝哥哥是我见过最美最好的。”

    ——我相信,此刻自己眼睛里一定有发自肺腑的认真和深情。

    “妈呀这小娘子疯了!”身边有妖怪狂吐一地,然后咆哮着屁滚尿流而去。

    霁蓝瞳中倏的腾起一团幽火。

    他直直盯着我,仿佛我脸上有什么奇珍异宝似的。

    然而还没等我陶醉于他的注视,那团炽焰已经黯淡消亡,连点火星子都没留下。

    “我定会守诺带你去博陵第,你不必如此奉承我。”他掉转回头,原本僵直的背部渐渐变得佝偻。

    要扭转这群人固有的观念是很难的,所以我并未继续解释下去。

    凡是能够说的事情,都要说清楚,而凡是不能说的事情,就应该沉默。

    “大家都说妖王长的倾国倾城,霁蓝哥哥你见过了吗?”我笑着转换了话题。

    这当然是废话,既然妖王也是那暗黑地下组织GOD FIVE的成员,肯定不会比天青好到哪儿去。

    “倾国倾城?”霁蓝的冷笑声仿佛从齿缝里传来,“容貌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很重要么?”

    ——自然很重要呀,要是长得跟天青一个样,你以为我还会乖乖跟着你走吗?逃都来不及咧。

    “既然不重要,霁蓝哥哥何必纠结于我对你的赞美?”想是一回事,话出口又是另一回事了,“外貌不过一层皮相,内在才是最强大的。”

    我在天界度过了好几百年,并不都是浑浑噩噩的,眼前美男既然对自己的相貌耿耿于怀,自然要让他放松防备。

    霁蓝本来朝前的步子顿了一顿。

    “……是的……即便现在如此……我依然是……”只听他喃喃低语几句,忽的转过头对我灿然一笑。

    “你说的对,外貌并不是最重要的。”

    眉宇开阔双眼放光,清新超脱释然潇洒。

    我只觉得眼前碧波荡漾,心中有说不出的欢喜和甜蜜。没想到帅哥如此重视我的言论,自信心爆棚,整个身子都轻飘飘起来。

    足下的小波感受到了我的心思,赶紧从云中释放出一道光环,随着滴滴的背景音乐,那光环竟然缓缓凝聚成一颗粉红的桃心气团。

    晃悠悠,晃悠悠,桃心气团默默飘到了霁蓝跟前。

    我大窘,悲愤的伸手想将那气团打散,哪知那气团却仿佛故意跟我作对似地左躲右闪,偏偏不肯让我打中。

    看着我手足无措脸颊绯红的样子,霁蓝噗嗤一声笑出来。

    “原来你法术还不高,只能驾驭这最普通的波动云。”他摇头开口,颇有几分老前辈的架势,“还挑了朵最不会来事儿的。”

    “它只是有时候神经错乱……”我敢肯定现在自己的面部能烤熟一整只生鸡蛋。

    霁蓝不再说话,只是一直笑一直笑,望着我的眼光终于变得温暖柔和。

    “你到底丢了什么东西,怎会被妖王妃子看中拿走?”态度一旦软化,他也想起顺便关心下我的个人事务,“据我所知,妖界珍宝数不胜数,妖王妃子见多识广,没理由对天界的东西感兴趣。”

    “是苍南的香兽……”我哀叹一声,双手捂住额头。

    苍南是天庭的象征,香兽既是苍南圣兽,玉帝怕是不会甘心让吉祥物呆在妖界受罪的,这不是奇耻大辱嘛?狡诈的妖王趁机敲诈,狮子大开口索要两万册的苍南古籍,玉帝又怎么可能答应呢?左右为难骑虎难下,他现在肯定很想将我碎尸万段。唉,命苦的我,竟然被无情卷入一起棘手的外交纠纷案中!

    “原来你也是因为对那天青美色着迷才弄丢芳兽的?”霁蓝的神情冷漠起来,眼中有了星星点点的疏离。

    “不是不是!我当时只是偷懒而已……”我赶紧摆手否认,额头有冷汗淌下——想不到咱们芳草门弟子悲催的恋爱故事居然流传的如此之广。

    霁蓝再次皱起他那光秃秃的眉头上下打量我,似乎想看进人的心里。

    “天青就是个被人捧坏了的假道学,自以为是,哪有霁蓝哥哥你好看!”我一急,心里话脱口而出。

    说完了又马上后悔,生怕再次伤了帅哥那颗敏感脆弱的心。

    然而这回霁蓝却没有生气,他只是淡淡一笑,仿佛想起了什么,将目光投往我身后不知名的地方。

    等回过神来,瞥见战战兢兢的我,他竟然还安慰一句:“别担心,这话我并不是第一次听。”

    我顿时喜极而泣——莫非妖界终于有了一个清醒的,审美观不再错乱的人?菩提老祖开眼啊,我豇豆苗苗终于不再是孑然一身了!不管男女,届时我定要扑到那人怀里大哭一场,将我这几百年来受到的惊吓和冤屈通通倒出来!

    霁蓝被我悲怆的样子吓了一跳,凑下半颗光滑的可以反射太阳的脑袋。

    “仙子这是怎么了?”语气颇为关心。

    “呜呜……”我一抹脸上的泪,含含糊糊嘟哝着,“我只是感叹,说这话的一定是我的好姐妹。”居然如此的了解我的内心,莫非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啊啊啊!!!

    霁蓝闻言一怔,神色渐渐严肃。

    “……虽然现在不是,将来很可能会是。”他勾起下巴,别有深意看我一眼。

    虽然不太明白霁蓝眼神的含义,但听到他愿意将我介绍给那说话之人,我已十分开心。

    “霁蓝哥哥这身鳞片真好看。”一开心,胆子也大起来,我好奇摸摸霁蓝裸/露在外的手臂,“是我见过最美最特别的蓝色。”

    “……它以前是一件袍子。”霁蓝低头凝视自己的手腕,似乎有些惋惜,“三界独一无二的蓝,不想如今成了……”

    眼见他又要伤感,我赶紧在他跟前翩翩转个圈,笑盈盈接话:“真巧,小仙这件袍子的颜色也是全三界独一无二的呢!”

    无论走到哪儿,身上这件豇豆红的仙袍都是让我引以自傲的资本。

    霁蓝却摇头失笑:“仙子说笑话呢,这颜色许是天庭独有,但却不是全三界独有,至少我是见过的。”

    “什么?!”我双眼瞪得大如铜铃,身上热血沸腾,汗毛一根根全部竖起来,“这颜色名叫‘豇豆红’,敢问霁蓝哥哥在哪里见过?”

    我是这样激动,连自己将人家手臂箍的发紫也没能及时察觉。

    然而霁蓝的回答叫人很是失望。

    “不记得了。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见过,所以我才只是觉得眼熟,并不知它的名字。”

    兜头一盆冰水泼下,我悻悻放开他,姿态比泄气的波动云还颓废。

    “……绿如春水初生日,红似朝霞欲上时。”

    霁蓝望着我的衫子,低低补充了一句:“虽然我不记得这颜色的名字,但却记得,有人曾为这颜色写了一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