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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 猎人小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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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年11月07日,格陵兰海域,受神秘的心跳声吸引,卡塞尔学院执行部前往调查,在冰海深处遭遇了疑似龙王的敌人,接近全军覆没,仅有一人半幸存。

    ……

    ……

    近两百年内,所有跟龙族有关的大事件都被悬挂在空中,有些是路明非知道的,有些是路明非不知道的,有些路明非知道,却不敢相信它们也跟龙族有关。

    相关的事件用红线相连,有时候两三条线索交汇,产生了新的事件,也有些事件看起来跟其他事件完全没有关联,孤零零地用一根红线悬挂起来。

    红线结成一张错综复杂的大网,但最终,所有的红线汇成粗粗的一束,拴在混凝土墙上,旁边用墨笔写着古老的名字,“Nidhogg”。

    手电筒的光照亮那个名字的时候,路明非觉得心脏被一只冰冷的利爪捏住了。

    楚天骄真正在意的还不是上述那些事件,而是这些事件组成事件流,事件流如同万川归海,向着那个名字汇集而去——尼德霍格,那条象征着绝望和毁灭的黑龙。

    它既是人类的敌人,也是龙族诸王的敌人。某些隐秘的历史说龙族诸王联手人类杀死了那至高无上的存在,但尼德霍格在流尽鲜血之前,宣誓说它必将归来。

    它归来的那一天,就是世界的末日。

    那之后再也没有关于尼德霍格的可信记载,但没人敢忘记它说的话,即使对龙族诸王而言,尼德霍格也是神祗一般的存在,它的话即为神谕,神谕即为命运。

    那些红线就是神秘的“命运线”的具象化,命运已经开始流动,黑王即将苏醒……在无数个夜晚,楚天骄躺在这张铺设了绵羊皮的床上,仰望着空中的红线,思考着命运的流向……没错,那是一个守望者,他守望着人类的命运。

    他在这座城市里是个异类,他为某个特殊的目的而来。他懂最好的雪茄和最好的威士忌,爱听猫王好玩摄影,他应该去过很多地方,有过很多的经历。

    他天生是善于伪装的野兽,他可以在美国伪装成雅皮士,在欧洲伪装成浪荡子,在意大利伪装成黑手党,但他来了这座中国的普通城市,伪装成了一个爱吃卤大肠和辣鸡翅的司机。

    他错误地爱上了一个叫苏小妍的女人,那女人跳舞跳得很好,以楚天骄的本事追一个美且笨的女舞者太容易了。他们结了婚生下了孩子,一切都很美满,但楚天骄很清楚自己无法给妻儿平静的生活。

    他是那种刀头舔血的人,舔的是龙血,他那种人很难平安地死在一张软床上。所以他跟苏小妍签了离婚协议,看着她带楚子航离开,嫁给另一个男人,那一家三口去游乐园去看电影享受家庭生活的时候,楚天骄躺在地下三层的床上,静静地看着那些红线,思索着人类命运这样的宏大主题。

    “那才是真正的孤独吧?”路明非心想。

    就像阿兰·德隆主演的那部名叫《独行杀手》的电影里说的,“世界上没有比武士更孤独的人了,也许丛林中的猛虎除外。”

    时间有限,路明非来不及伤春悲秋,他只能尽快背下每张纸片上的内容,还有那些红线的走向,他无法从这个梦境里带走哪怕一张小纸片,只能带走记忆。

    必须记下来,这些红线上悬挂的信息如果全部解析出来,就能解开龙族的究极秘密,黑王尼德霍格的归来,以及末日的降临方式。

    十五分钟快到了,路明非觉得自己差不多都记下了,诺诺还在外面等他,他不能久留,虽然他很想在这间屋子里多呆一会儿,好像隔着时空跟那个名叫楚天骄的男人对话。

    离开之前他经过了用来洗相片的水池,愣了一下又退步回去,洗相片的水池旁就是楚天骄的工作台,工作台前是一块软木板,木板上用图钉钉满了照片。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些照片全都是盗摄的,在游乐园,在商场,在餐馆,隔着草丛,隔着玻璃,隔着雨幕……照片中的人物无一例外是女人和孩子,年轻时的苏小妍和还是娃娃脸的楚子航。

    照片上的苏小妍呈现出很多种样子,欢笑的、凝眸的、孤单的,像母亲、小女孩、妻子……楚子航跟路明非说过,说我外婆说我娘是个毛头姑娘,什么叫毛头姑娘呢?就像毛头小子那样没心肝,吃饱了睡,喝饱了也睡,要漂亮,没心事。

    可在楚天骄的镜头下,苏小妍是那么的变化多端,哪种变化都那么美。那真是世界上最爱苏小妍的男人啊,唯有你那么地爱一个人,才能注意她的每个瞬间,把她拍得千姿百态地美。

    至于楚子航,路明非相信楚天骄也是蛮爱这个儿子的,无奈少爷永远面无表情,看起来他这面瘫的毛病真不是心理创伤造成的,是天生的。

    至于某位鹿姓企业家,他偶尔也会不小心入镜,洗相的时候楚天骄就会用不知什么手法把那家伙洗得很模糊,纯粹是一团光影。

    原来即使是那么洒脱的男人也不是全然不介意的,他也很希望在妻儿对面的男人是他自己吧?在他自己拍摄的照片上另一个人取代了他的位置会让他很不舒服,所以他才这么做。

    照片的边角用红笔标记着盗摄的年月日,还有类似这样的话,“这是你离开我的第一年,你看起来气色不错”“这是第二年了,拜托别那么憔悴”“第三年,你胖了”“第四年,想起你的时间变少了”“第五年,继续变少”“第六年,但还是想你”……

    路明非想着那个男人叼着雪茄烟,用镊子从水池里捞出一张又一张的相片,用图钉把它们固定在木板上,然后坐在工作台前抽烟,看着它们慢慢地干透,那是曾经属于他的妻儿,现在只能呈现在他的取景框里。

    醉意上涌,他抽出红笔在照片的边缘写字,就当是跟那个取景框里的女人说话……

    眼泪无声地涌了出来,路明非擦了擦,嘟哝着说叔叔你好牛逼,然后沿着铁杆爬了出去。

    路明非从厂区返回的时候,诺诺仍在吃着坚果,那些梦魇般的黑影并未追杀过来,风吹着长草,雨哗哗地下。

    路明非冲诺诺笑笑,发动引擎,迈巴赫沿着废弃工厂区的小路开了一段之后,重返高架路,片刻之后他们抵达了收费站,撞断栏杆之后,前方就是灯火通明的CBD区。

    迈巴赫行驶在宽阔笔直的大路上,所有路灯都亮着,玻璃幕墙的大厦也都是明亮的,根据玻璃幕墙颜色的不同,它们像是金色、蓝色、绿色或者黑色的巨大宝石。

    诺诺看着车窗外流过的景物,眼神有些迷蒙,尼伯龙根里的CBD区有着童话般的、神秘而静谧的美,就像空无一人的游乐园,木马旋转,摩天轮也旋转,彩灯化作霓虹。

    “我一直想进尼伯龙根看看,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景象。”诺诺轻声说。

    “你觉得会是什么样子?”

    “很扭曲,很恐怖,但没有这么美。”诺诺说,“确实很扭曲很恐怖,但是很美……我刚才大呼小叫的,是不是看起来特别的蠢?你倒是比我镇定。”

    “我不是第一次进尼伯龙根,师姐你是第一次嘛。”路明非说,“第一次进尼伯龙根的时候,我有多屁滚尿流你是没看见。”

    “楚子航看见了?”

    “嗯。”路明非点点头。

    “那个楚子航跟你说了逃出这个尼伯龙根的办法么?我听说每个尼伯龙根都是迷宫,要逃出去必须走唯一正确的路径,或者是杀死尼伯龙根的制造者。”诺诺给沙漠之鹰装填新的弹匣,“但杀死奥丁,对我们不太可能吧?”

    “师兄没有说得很仔细,但去了刚才的地方,我找到了一些眉目。”路明非说。

    这时迈巴赫接近了时钟大厦,天空中传来了低低的马嘶声,诺诺忽然感觉到了危机,抬眼看去,大厦的正上方,起降直升机的平台上,骑马的男人高举投枪,像是神祗从天而降。

    诺诺下意识地想要举枪射击,却被路明非把手按住了:“别惊动他!”

    奥丁似乎真的没有注意到他们,他静静地立马,望着无尽的风雨,好像两组人只是偶然在这个尼伯龙根中相遇,谁都没有敌意,接下来就是各走各的路。

    路明非靠边停车:“开着一辆迈巴赫在路上跑,目标也太明显了,那些东西会找上我们,接下来得步行了。”

    “步行?”诺诺愣住了,“没有这辆车我们已经死在高架路上了。”

    “这辆车也开不久了,右后侧的轮胎受伤了,再跑一段路肯定爆胎。”路明非说。

    诺诺俯身往车肚里看了一眼,果然看到轮胎上那道深深的爪印。“你怎么知道的?你甚至没有往车底下看一眼!”诺诺呆呆地看着路明非。

    “开车的时候觉得右后侧不对劲。”路明非拉起诺诺的手,小跑着冲进了前方的购物中心。

    这是CBD区最豪华的购物中心,里面和外面一样灯火通明,货物陈列得整整齐齐,却空无一人,感觉刚才店员和客人还在这里试衣服、比价格、刷卡结账,可忽然间所有人都消失了。

    他们在空荡荡的购物中心里狂奔,路明非随手抓下货架上的衣服丢给诺诺,也抓了几件衣服给自己。

    “把衣服换了,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穿着不舒服。”路明非说。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讲究了。”诺诺目瞪口呆地看着手中的衣服,不得不说路明非给她随手抓的几件衣服还真合适她,她心里确实也想换下这身湿漉漉的衣服,不过总觉得此刻是分秒必争。

    “一会儿估计还有战斗吧,抓紧时间休整一下。”路明非冲到投币式的咖啡机旁边,投入几枚硬币,换回两杯热咖啡,然后把诺诺推进了女更衣室。

    一分钟后两人几乎是同时掀帘子出来,诺诺换了一条酒红色的运动长裤和一件抓绒的连帽衫,路明非也是连帽衫,不过是水洗蓝的,干燥织物贴身的感觉一下子驱散了疲惫。诺诺接过路明非递来的热咖啡一饮而尽,热气向着四肢末端弥漫,立刻觉得自己满血复活。

    路明非也喝完了自己那杯咖啡,两个人对视的时候都笑了笑。

    “看过一个叫《彗星降临之夜》的电影么?”诺诺问。

    “没有。”路明非摇摇头。

    “那个电影说有一天彗星降临地球,没有防护的人都因为辐射死了,变成了红色的尘土,只有少数人因为呆在完全隔绝辐射的金属屋子里,比如集装箱,最后活了下来。彗星之夜过去以后,全世界的商场都是这样,随便拿东西不用付钱。”诺诺说,“我小时候可向往了。”

    她嘴里说着手中却不停,将沙漠之鹰完全解体,擦干之后再度拼装起来,潮湿的武器没准会卡壳,他们随时可能遭遇下一场战斗,在尼伯龙根里一切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