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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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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8 章

    “言悦, 哥哥来接你回家。”

    杨舒怔忪地钉在原地,看着江彻伸过来的那只手, 她鼻子酸涩的厉害, 眼前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她面对那一车的糖葫芦,一时间说不上是委屈还是高兴,忽然用力拍开他的手, 声音带了哽咽:“我已经不喜欢吃糖葫芦了你才回来……”

    江彻眼眶一热, 喉结滚动两下。

    他查了她的身世,才知道郭耀这几年是怎么带她的。

    他在江家锦衣玉食, 有人伺候, 她却寄人篱下, 遭人欺凌。

    努力将眼泪逼回眼眶, 江彻满眼自责, 他上前小心翼翼抱住她:“对不起, 都是哥哥不好,哥哥回来晚了,没有好好保护你。”

    杨舒泪水滚落下来, 她哽咽着, 听到江彻继续道,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可是你和郭耀改了名字, 我找不到。”

    大概是眼泪流多了,杨舒喉咙有些发疼, 她咽了下口水, 委屈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我都说了我觉得你眼熟,可是你说你不认识我。”

    江彻也想起了那次, 当时他刚有了点线索,在让人做DNA鉴定,以为那个女孩就是,看到杨舒的时候就没留意。

    他们俩分开的时候,言悦还不到五岁,这么多年过去,她变化太大,他确实没认出来。

    “对不起,是我的错。”江彻无比懊恼,他当时如果愿意稍微跟她聊聊,也许就能发现蛛丝马迹了。

    杨舒平复了一会儿,从他怀中抽离,随手抹了下眼泪。

    以前的事没必要再去追究,听说他一直在找自己,杨舒心里的不忿平衡了些。

    她看看手里的花,还有那一车的冰糖葫芦,噗嗤笑出来,忍不住评价:“你要来就来了,干嘛搞这么土里土气的仪式感?”

    这幸好是在晚上,要是白天被好多人围着看,杨舒简直不敢想象。

    拉一大卡车糖葫芦找妹妹,再加上江彻的身份,他俩估计得上热搜。

    被杨舒这么一说,江彻也觉得这行为似乎有些滑稽。

    他笑了下:“我这不是为了兑现当年的承诺么,你要是嫌土,以后你这时尚界的摄影师,多帮你哥提高一下审美?”

    聊着聊着,气氛渐渐缓和下来,杨舒想起赵婧来,跟他们俩互相介绍。

    江彻要接杨舒去他那,刚好赵婧明天要和她男朋友约会,杨舒觉得如今这安排也挺好。

    收拾完行李和赵婧道别,杨舒坐上接她的车子。

    她和江彻都坐在后座,这会儿沉默下来,两人之间气氛似乎又生疏了些。

    分别这么多年,总觉得有好多话想要问,可是一时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最后还是江彻先开的口:“国庆假期,我以为你会和姜沛一起呢,怎么自己在朋友这儿?”

    杨舒指节捏着衣角,指甲盖微微泛白。

    侧目看着窗外,她笑意浅浅地接话:“我和他分手了。”

    江彻蹙了蹙眉:“他欺负你了?”

    “没有。”杨舒摇头,“是我提的分手。”

    “那是为什么?”

    杨舒心里有点乱,岔开话题:“你真是我哥吗?这么多年没见,你要是个骗子我也不知道。”

    江彻笑笑,从口袋里摸出那颗转运珠,摊开掌心:“这算是证据吗?”

    杨舒接过来。

    他的这颗用黑色的绳子串着,圆润通透的白玉,上面刻着他的名字:言礼

    母亲当年一人送他们一颗转运珠,希望他们俩平安幸福,一生好运。

    杨舒刚刚收拾行李时,把自己那颗重新戴在了腕上。

    此时两颗放在一起比对,她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

    以前她从觉得,哥哥那颗比她的好看。

    江彻揉了揉她的发顶:“妈葬在什么地方了?”

    杨舒说:“在井县下面的一个小山村,叫青禾沟,她说那里是她的家乡。”

    母亲走的时候,杨舒还小,她对母亲的过往一无所知。

    杨舒看向江彻:“哥,你知道妈的事吗?”

    江彻说:“我只知道她是山里走出来的,以前开旗袍店,是那条古巷出了名的旗袍美人。后来认识了我爸江徊,两人在一起感情很好,但江徊是不婚主义,一直不愿意结婚。她想找个依靠,安安稳稳过日子,两人就分开了,结果意外怀了我。”

    “后来的事你应该知道,郭耀模样长得俊,又嘴甜会哄人,追了她半年,她一人带着我本就不容易,最后和他结了婚,又生下你。直到发现自己身体出了状况,她怕郭耀对我不好,于是把我送回江家。”

    想到杨舒这几年的遭遇,江彻哂笑一声,“只是谁又能想到,郭耀对你这个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是,他本就是自私贪婪的人,之前有妈在他才收敛了些。”

    他望向杨舒,有些愧疚,“早知道他是这种人,当年哥哥一定不会离开你。”

    杨舒叹息一声,摇摇头:“那时候我们都还小,自己做不了主,我其实也没有真的怪过你。”

    车子驶进别墅区,两人下了车。

    江彻亲自拿着她的行李带她进去:“这里平时我一个人住,只有管家和做饭的阿姨,没有别人,你以后就住这里。”

    想到什么,江彻看向她,“还回长莞吗?”

    这个问题杨舒一时还没想好,正犹豫要怎么答,一个妇人系着围裙笑吟吟走出来:“先生回来了。”

    她看向杨舒,脸上笑意更浓,“这就是言悦小姐吧,长得和您确实有几分相似。”

    “是言悦。”江彻温和应着,跟杨舒介绍,“这是吴姨,从小把我带大的,你以后生活上有什么事,就跟她说。”

    杨舒乖巧打招呼,喊了声吴姨。

    吴姨道:“先生和言悦小姐还没吃晚饭吧,我刚煲了汤,菜也快炒好了,你们等着。”

    见吴姨急匆匆进了厨房,杨舒才想起来跟江彻说一句:“我其实已经吃过了。”

    她和赵婧今晚点的外卖。

    江彻说:“我还没吃,一会儿再陪我吃点,吴姨的手艺很好。”

    杨舒思考两秒,点头。

    这会儿饭菜还没好,江彻先带她去楼上卧室。

    三楼朝南一间很大的卧室,里面装修的温馨舒适,有个大阳台,上面错落有致种着花卉,屋子里也缭绕几分淡淡的馨香。

    东面浴室旁边,还有个很大的衣帽间。

    江彻帮她把东西放进去:“这房间装修的时候,是按照女孩子的喜好布置的,就是想着有天你回来了给你住,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心意。”

    杨舒看着室内的设施,心底一片柔软。

    她冲江彻笑笑:“挺好的,我很喜欢。”

    她打开衣帽间的柜子,看到里面放了好多大牌的包包、香水。

    江彻走过来:“衣服鞋子这种东西,要根据身形来选,但这些东西用不着,有时候想起来就买点给你,想着到时候你见到了喜欢哪些随便挑。”

    见杨舒不说话,江彻想了想:“我这行为是不是也有些土?”

    杨舒眼眶微热,深吸一口气,回头笑着冲他调侃:“土不土另说,反正是挺豪的。”

    正聊着,吴姨上来喊他们下去吃饭。

    杨舒不饿,陪江彻在餐厅坐着。

    吴姨主动给她盛了碗汤,说让她尝尝。

    杨舒尝了尝,竟意外地好喝,她又主动捞了点玉米进碗里,跟江彻夸赞道:“吴姨的厨艺真好。”

    看她难得高兴些,江彻道:“回头你喜欢吃什么就跟吴姨说,中餐没有她不会的,西式甜点会做的种类也多,变着花样做给你吃应该没问题。”

    杨舒啃了口汤里的玉米,点点头,下意识道:“姜沛也很会做饭,每次他下厨我就能吃好多,最后把自己给吃撑。吴姨是天天琢磨着怎么做饭,但姜沛平时工作很忙,也没多少休息时间,不知道怎么厨艺能那么好。”

    话音刚落,杨舒吃东西的动作停顿两秒,脸上表情微僵。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想起了姜沛。

    杨舒把头垂得更低了些,默默喝着碗里的汤,餐桌上似一下子冷场下来。

    “你手上这条粉水晶手链,是姜沛送的?”江彻忽而问了一句。

    杨舒有些意外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江彻道:“这条手链我在一次慈善拍卖会上见过,当初姜沛为了得到它,花了血本,连我都叹为观止。”

    “这个很贵吗?”杨舒轻轻抚摸腕上的手链,连江彻都说姜沛花了血本,那应该是真的很贵。

    江彻说:“粉晶在市场上的价格不算高,但这条比较特殊。你可能不了解这个东西,一般情况下,粉晶颜色越艳丽裂纹就会越多,没裂痕的粉晶则颜色寡淡,能同时保持鲜亮的颜色,又质地纯净毫无裂痕,一颗都是罕见,何况你这是一串。”

    杨舒垂眸打量着手链上的每一颗粉晶,灯光下通透纯净,确实一丝瑕疵都没有。

    “他怎么拍下这么贵的东西……”杨舒震惊的同时,有些不知所措。

    “相传爱神阿佛洛狄忒送给了帕里斯一条粉水晶手链,有天帕里斯拿着这条手链去祭拜爱神,然后邂逅了世间最完美的女孩海伦。帕里斯和海伦一见钟情,两人成为眷侣,幸福走进了婚姻。粉水晶象征美好的爱情,粉晶手链则是爱神送给天下有情人最美好的祝福。”①

    江彻看向杨舒,“这些是那天拍卖官讲的,他可能是听了这个故事,就想拍下来送给你。”

    江彻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

    刚刚说分手了,腕上还戴着他送的东西,这丫头心思暴露的太明显。

    江彻思索着道:“姜沛这个人我认识挺多年了,虽然表面上痞里痞气,不太着调,其实还是很重信守诺的,做事谨慎稳重,待人也真挚,你跟他在一起很合适。”

    见杨舒一直盯着那手链不说话,他宠溺地摸摸她发顶,“不过他既然惹你不高兴了,哥哥肯定站在你这一边,天底下好男人多了去了,咱也不差他那一个。等有机会见到他,哥帮你出气。”

    天色已经很晚了,江彻让她早些回房休息。

    杨舒跟他告别,到电梯口,江彻叫住她。

    杨舒回头,江彻走过来说:“明天我处理一些公司的事,后天一起去给妈扫墓?”

    杨舒想了想,点头:“嗯,好。”

    ——

    杨舒回房间洗了个澡,躺下后手还一直摸着腕上的粉晶手链。

    如果不是今天哥哥说这些,她都不知道这礼物的来历和寓意居然是这样的。

    她记得那天姜沛送她礼物时,什么也没说,只是问她好不好看。

    她说好看,他就直接给她戴上了,然后压着她半胁迫地告诉她,戴上了就不许摘下来。

    他总是这样,心里想的,身体做的,和嘴上说的根本不一致。

    她感觉不到他每一次对她的好,究竟能有多少真心在里面,又有多少是出于游戏期间对她应尽的责任。

    除了分手那天,他也从来没有直白清楚地说过他不想分手的想法。

    她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都已经下定决心要分手了,他才说。

    以至于他那天的告白和突然发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杨舒第一次认真反思她和姜沛的这一年。

    究竟是姜沛把心思隐藏得太深,还是她裹着心里的保护壳,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那些不是爱,只是责任。

    可是现在想想,如果只是合约恋爱里的一份责任,他根本没必要对她做这么多。

    杨舒脑中像过电影一样,闪过各种以前的生活片段。

    后来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晚上又梦到些以前的事。

    她和杨玄耀被赶出何家以后,无论杨玄耀如何去找何问琴,何问琴都不再接纳他。

    后来他们父女就住在那个出租屋里,她忙着学习,杨玄耀天天心里烦躁,动不动冲人发脾气。

    有天何冬叙不知道怎么找到了他们俩的住处,过来向杨舒道歉,不停纠缠,还想着让她答应跟他在一起。

    那天刚好撞见杨玄耀喝醉酒回来。

    杨玄耀看见他来气,觉得自己落魄成这样都是何冬叙所赐。

    他酒劲上来,把何冬叙给打了。

    杨玄耀下手重,何冬叙当即被抬进了医院,差点送走半条命。

    何问琴气得要打官司,天天让人来家里闹事。

    后来何冬叙醒来,求着何问琴撤了诉,希望杨舒能因此原谅他。

    何问琴咽不下这口气,送何冬叙去了国外之后,又让杨玄耀还债。

    杨玄耀带着杨舒进何家之前,输了一大笔钱,是何问琴替他还的,还有他在何家如流水一般的花费以及日常的开销。

    那段时间,天天都是何问琴找的人上门来要债。

    杨玄耀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不管事,杨舒被逼的没办法,她找何问琴签了协议,大学毕业三年之内,她把这笔账连本带利统统还给她。她要高三了,唯一的希望是何问琴不要再去骚扰她。

    回到家里,她同样跟杨玄耀签了协议。

    这笔账,算是还杨玄耀生她养她的恩,这件事之后,杨玄耀是死是活,都与她无关。

    那时候她清醒地告诉自己,她一定要摆脱这地狱般的日子。

    原本以为还钱的事缓下来,她的高中生活就能平静些。

    没想到等待她的噩梦还在后面。

    高三开学,校园里关于她的谣言铺天盖地。

    “你们听说了吗,杨舒勾引继兄不成,被继母赶出家门,她爸还把继兄给打成重伤住院了,差点惹上人命官司。”

    “没想到杨舒表面乖乖巧巧的,整天只知道埋头学习,背地里这么贱。”

    “她爸就是靠讨女人欢心混饭吃的小白脸,女儿能好到哪去,这就是遗传,从根里就是坏的。”

    “她继兄可是咱们学校上上届的校草何冬叙,咱们高一的时候,何冬叙高三,我在校园里见过他几次,是真的不错,温文尔雅,不知道多少女生喜欢他,杨舒天天住在他家,惦记上也不奇怪。”

    “不过何冬叙怎么会看上这种书呆子,听说人家不堪杨舒的骚扰,出国念书去了。”

    ……

    从那天开始,学校里出现了不少“正义使者”,与她势不两立。

    她的板凳会无缘无故坏掉,书桌里会出现癞蛤蟆,各种电视上才会出现的校园暴力,就那么出现在她一日三餐的生活里。

    那时候杨舒最怕上体育课。

    老师担心学生面对高考学习压力过大,体育课不许学生待在教室,都必须去操场活动。

    体育课上,她总是一次次被人围堵,被人欺凌。

    后来她无意间发现了废弃健身器材室,每次一上体育课,她就跑去躲进柜子里,直到第二节上课铃响了许久,确定周围没人了,她才敢出来。

    所以她体育课之后的那堂课,总是迟到,被老师严厉地罚站在走廊。

    那像噩梦一样的高三,如今再回想,杨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去的。

    那一年,她身边没有救世主,没有像电影里那样,温暖守护着她的男主角。

    她甚至没有朋友。

    她当时只有一个信念,她要撑到高考,要离开这个地方,她要摆脱这只能躲在阴沟里,永远见不到亮光的厄运。

    然后强大起来,自己保护自己!

    迷迷糊糊间,杨舒觉得自己还躲在废弃健身器材室的柜子里,她还是高三。

    隔着门,她听到脚步声朝这边而来,距离她越来越近。

    杨舒吓得屏住了呼吸。

    后来门开了,她看到一抹刺眼的强光。

    光下站着一个少年,蓝白校服,意气风发,看向她时那双清澈的眸中含着笑。

    少年低下头,缓缓朝她伸出手。

    光线太刺眼,杨舒看不清他是谁,怔愣地蜷缩在那。

    她犹豫不决时,少年走掉了。

    门重新关上,周围黯淡无光。

    ……

    杨舒睁开眼摸起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钟了。

    外面天光已经大亮,但窗帘遮光效果好,室内还是暗的。

    她趿着拖鞋走过去,窗帘拉开,光线洒在身上,映着她白皙的脸,温暖又舒服。

    抻抻懒腰,她回头看了下身后的床。

    挺奇怪的,以前晚上如果梦到以前那些事,她总是会从衣柜里醒来。

    今天却没有。

    杨舒又想起梦里那个穿着校服,突然出现的少年。

    以前从来没梦到过这样的场景,也不知道昨晚怎么回事。

    如果是她心里渴望出现的人,那个少年很可能会是哥哥吧。

    昨晚她找到了哥哥,所以才会做那样的梦。

    江彻给她发了微信,说他去公司处理点事情,让她自己在家休息。

    如果无聊,也可以让司机带着她到附近转转,有什么事跟管家或者吴姨说。

    杨舒洗漱过后去楼下,吴姨看到她,喊她过去吃早餐。

    吃东西的时候,吴姨坐着陪她说话。

    吴姨发现这女孩要么是有心事,要么就是不太爱说话。

    她问什么她都乖巧礼貌地答,但是也不多话,时不时低着头发呆几秒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按理说,好不容易找到哥哥,不应该是这个状态。

    后来吴姨跟她聊起江彻小时候的事,她才终于有了点兴趣,认真听着,时不时还追问两句。

    但是无论讲什么趣事,看她听着也没有很开心。

    “言悦是不是有心事?”吴姨跟江彻都还叫她原来的名字。

    杨舒沉默了一会儿,倏而开口:“吴姨,你是过来人,你说要是时间久了,是不是再记忆深刻的人也能淡忘掉?”

    吴姨不答反问:“你和哥哥分开近二十年,不是也都牢牢记着?先生找了你这么多年,花了多少心思我一直看在眼里,听说你也在找他,你们谁也没忘了谁,不是吗?”

    吴姨不知想起什么,感慨一句,“有些人啊,刻在心上了就很难忘掉。”

    杨舒喝着碗里的粥,有些索然无味:“那忘不掉怎么办?”

    “为什么非要忘掉呢?”吴姨看向她,“其实有时候,心里有个惦念的人也挺好,没准对方也惦着你,就像你和哥哥那样。”

    见杨舒不说话,吴姨问:“你说的那个人,一定对你很重要?”

    杨舒缓缓抬头,对上吴姨善意慈祥的目光,片刻后又垂下去:“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很重要,就是最近一直开心不起来。”

    吴姨顿了顿:“那他在你心上的位置,至少跟你哥哥一样重。”

    吴姨的话让杨舒错愕一瞬,片刻后她果断摇头:“那应该没有。”

    她找了哥哥二十年,她和姜沛也就才相识一年,怎么能一样?

    吴姨说:“按照常理说,能找到哥哥你应该多开心才对啊,你看你现在,还是不高兴。你只开心了一半,那另一半呢?”

    杨舒僵滞少顷,浓密卷翘的睫毛颤了颤。

    须臾,她笑着抬起头:“谢谢吴姨,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长辈跟我这样聊天。”

    吴姨怜爱地拍拍她的肩膀:“我年轻时候就在江家了,先生是我一手带大的,他找你这么多年,如今好容易带回来了,我看着也亲切。言悦以后有什么不方便跟哥哥聊的心事,就还来找吴姨聊天。”

    杨舒心上一暖,轻轻点头:“好。”

    ——

    江彻到晚上才从公司回来。

    他带了几件漂亮的新衣服,让杨舒选,说是明天去给母亲扫墓的时候穿。

    他带了太多,杨舒看得眼花缭乱。

    她拿着一件浅绿色的碎花裙子,在身前比了比,问他:“这件是不是素净一点?”

    随后又拿起黑色的那件,“这个好像也不错。”

    一时拿不定主意,她让江彻给她选。

    外面有门铃声响,管家听到动静过去开门,站在门外的是姜沛。

    他穿着黑色卫衣,整个人一脸疲态。

    管家认得他,忙请他进来:“姜律师怎么这么晚来了?”

    “江彻在家吗?”他一边问着,抬步往里面走。

    国庆假期的票太难买,他没买到机票,高铁也没有,最后好容易才抢到一张火车票,将近二十多个小时赶到安芩。

    他不知道赵婧家的地址。

    天已经黑了,这时候去鹤桥古镇很难有结果,便先过来找江彻,看他能不能有办法尽快找到赵婧家的住址。

    和管家一同进屋,他一眼看到客厅明亮的灯光下,比着裙子眉开眼笑的杨舒。

    江彻随意地倚在沙发上,一直跟她聊着什么,气氛其乐融融。

    管家正要开口喊江彻,姜沛黑着脸,拦住他。

    他盯着里面,下颌的线条弧度凌厉,一张脸凝重得有些吓人。

    门口的光线黯淡,客厅两人都没发觉。

    杨舒最后还是挑了浅绿色那条:“还是选这条吧,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身。”

    她低着头,比着自己的腰身。

    江彻说:“按照你的尺寸买的,你要是不放心去楼上试试,看合不合适。”

    杨舒干脆把那几件全抱起来:“那我就全部试一遍好了,都合适我就全留下了,反正我从不嫌衣服多。”

    江彻被她逗乐:“行,你要还觉得不够,回头我让人把你卧室的衣柜都填满。”

    他低头看一眼腕表,“今晚想吃什么?”

    杨舒想了想:“你要尝尝我的手艺吗?”

    江彻一脸好奇:“你还会做饭?”

    “当然会了!”杨舒不太满意他质问的反应,舔了下唇,气势又弱了些,“我只会做茄汁面,但是很好吃。”

    江彻含笑点头:“好,那我今晚尝尝。”

    姜沛的拳头一点点握紧,脸上情绪越绷越紧。

    他第一次见杨舒这么冲一个人笑,说话乖乖巧巧的,连眼神里都是笑意。

    她甚至主动给别人做茄汁面。

    之前他开口说想吃,她都不见得会答应。

    旁边管家有点被姜沛的脸色吓到,又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里面杨舒笑着说了句:“那你等着我,我上去把衣服放卧室,然后下来给你做。”

    她说完跑着去了楼上。

    客厅里只剩下江彻,姜沛大步走过去。

    江彻看到他意外了一瞬,正要从沙发上起身,姜沛已经冲上来揪住了他的衣领。

    他眼睛里因暴怒而盛满猩红:“江彻,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她是我女朋友!”

    江彻脸色也沉下来:“你还知道她是你女朋友?我正想找你,她跟你在一起为什么不开心成这样?”

    江彻的话像是默认了他现在和杨舒在一起,姜沛怒意更盛,一拳砸在他脸上:“她开不开心都是我和他的事,要你插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种豪门公子哥存什么心思,你想玩愿意贴上你的女人多的是,你敢碰她一下试试?”

    杨舒把衣服放楼上跑着下来,刚好看到这一幕。

    她懵了两秒,急忙冲过来,把江彻从沙发上扶起来,回头看他:“姜沛,你怎么打人呢?!”

    看到杨舒,姜沛再次挥出去的拳头抽回来。

    他唇动了动,想跟她说些什么,还未开口,江彻一个拳头还了回来,砸在他嘴角。

    他使力更大,姜沛顺势偏头过去,嘴角被牙齿磕出血迹。

    杨舒瞪大了眼睛,看江彻还不解气,想来第二下,她身体挡在姜沛前面,看着江彻:“哥,你怎么也动手了?”

    姜沛拧眉看向杨舒:“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哥?”

    杨舒回头,发现他的嘴角在流血。

    她又看一眼旁边的江彻,嘴角也是有乌青。

    两人出手一个比一个狠,还都朝脸上打。

    无奈叹了口气,她朝里面喊:“吴姨,家里有医药箱吗,你拿来一下。”

    吴姨应了声,很快拿医药箱过来,发现居然是姜律师和她家先生打起来了。

    姜律师来过家里几次,吴姨印象里他和江彻关系不错,一直和和气气的,第一次见两人动这么大火。

    吴姨很是诧异,再看看杨舒,她好像看出点什么,没出声。

    杨舒拿出碘酒和棉签,犹豫了一下,先走到江彻跟前,帮他擦拭,然后抹药膏。

    吴姨在旁边站着,看姜沛一直盯着杨舒给江彻擦药的身影,敛着眉,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杨舒。

    她想起今天杨舒跟她聊的话,这另一半的不开心,该不会是姜律师吧?

    吴姨走过去,接过她手上的东西:“言悦,先生这边我来吧,你去看看姜律师。”

    说着给她递了个眼色。

    江彻也扫了眼那边可怜兮兮的姜沛,主动开口:“你去吧,让吴姨来。”

    杨舒回头,对上男人深沉中又带着点受伤的目光。

    她把药膏给吴姨,朝姜沛走过去。

    看着他嘴角的血,她眉心微拧,下意识伸手想帮他把血擦掉,又想到这样不卫生,赶紧缩回来。

    她拿棉签沾了点碘酒,要给他擦拭,见他一直站着,她举着手臂不太顺手。

    杨舒道:“你去那边坐一下吧。”

    见姜沛不动,杨舒把他扯至沙发处。

    姜沛两条腿僵硬了几秒,慢吞吞坐下去。

    吴姨余光看一眼,瞥见姜沛略显僵硬的两条腿,诧异道:“姜律师,你这该不会火车站票过来的吧?长莞到安芩,那得将近二十个小时呢。”

    吴姨一说,杨舒给他擦拭伤口的动作顿住,又看向他的腿,心跟着揪了起来:“你站着来的?”

    姜沛看着她,闷闷地嗯了一声。

    假期票难买,他没抢到座位。

    “那……”杨舒想到他出现在江彻家里,不确定地问,“你是来找我哥的?”

    姜沛不知道她怎么喊江彻哥,但总比是男女朋友好。

    他心里好受了点,握住她的手,指腹扫过她腕上的粉晶手链,哑声道:“找你的。”

    杨舒抬眸,视线跟他对上。

    他下巴处有青色胡茬,整张脸看上去憔悴又消瘦,眼眶中还满是血丝,像是很久没睡好了,格外疲累。

    杨舒感觉心上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沉闷的疼。

    她用棉签继续擦拭他的嘴角,动作越发轻柔小心:“疼吗?”

    她想问的是,站了这么久,腿难不难受,会不会很疼。

    倏然间,她被姜沛一把扯进怀里,用力抱住。

    他像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在耳边呢喃着道:“当然很疼,你没发现你那个什么哥,他刚刚打我打得很重吗,我就轻轻碰他一下,他把我打流血了。”

    江彻:“?”

    姜沛:“你刚刚还先给他处理伤口,我心也很疼。”

    江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