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红楼小婢 > 70第七十章

70第七十章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主神崛起异界直播间龙皇武神院长驾到变身双胞胎姐妹也要玩网游召唤圣剑九项全能逆天作弊器之超级游戏惊悚乐园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xbiquge.to】,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却凤姐自从怀了这胎之后防范得十分严密,一口外面的东西都不吃,屋里的东西都是处处检验再三,什么彩瓷粉彩等器具都撤下去了,香料也不用了,里衣也只穿棉布不用丝绸,便是稳婆也没用府里的,而是请王子腾夫人悄悄请了三个极有名的稳婆来,身份来历打探得一清二楚,发动时凤姐便吩咐平儿红封了院子,不叫人知道,等到生下来方许她们出去报喜。

    平儿暗暗惊心,不知凤姐如何防范如斯,后来凤姐平安产子,平儿往贾母这里时,红守着凤姐,丰儿则往东院里去报喜,顺便去请贾琏回来,发动之时连贾琏都没告诉,又打发人去王家报喜。

    听了平儿的话,贾母又惊又喜,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可真是大喜事。”立时便要起身去凤姐院中探望刚落草的重孙子。

    平儿忙笑道:“老太太快别急,我们奶奶心里知道老太太记挂着就欢喜了,哪能劳动老太太这会子匆匆忙忙地过去?岂不是我们奶奶的罪过。”

    鸳鸯听了,也笑道:“平儿这话极是,老太太竟是明儿一早过去倒好。”

    贾母想了想,道:“是了,这会子院子里定然还没收拾妥当,鸳鸯,你替我同平儿走一趟,跟凤丫头就我的话,给咱们家添丁进口是她的大功,我心里记着呢,明儿亲自去看她,洗三咱们办得热热闹闹的。”

    鸳鸯答应了一声,遂同平儿出去。

    及至到了凤姐院中,邢夫人已经到了,喜得眉开眼笑,贾琏在书房里得到自己有了儿子的消息,连忙撇下两个清俊厮抬脚就跑过来,帽子歪了,靴子也少了一只,衣裳也没拢好,只隔窗问凤姐的好歹,问儿子的好歹,一个劲地道:“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

    看到贾琏疯疯癫癫恨不得天下皆知的模样,鸳鸯忍不住扑哧一笑。

    平儿叹了一口气,笑道:“姐姐体谅些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二爷三十岁才得这么一个哥儿,可不是得了凤凰儿似的,便是疯癫这一会子也得过去。”

    鸳鸯听了,十分了然,头道:“你不我也理会得。”

    邢夫人正在叫人抬了好一口樟木描金大箱子过来,亲自进去对凤姐道:“你公公知道你给咱们大房添了个儿子,喜欢得不得了,只是不能亲自过来,故吩咐我给你带了一箱子好东西,金玉古玩书画都有,是给咱们大哥儿的,不许便宜了琏儿!”

    凤姐这几年调养得用心,生得又顺,不见疲惫,反而中气十足地道:“太太回去替我谢过老爷的恩典,只是我竟不能亲自过去谢了。”

    邢夫人望着凤姐身边大红缎子襁褓里的哥儿,念佛道:“都得好生坐月子,你只管养着,便是不去谢你们老爷,你给咱们家添了哥儿,你就是立了大功,必然不会怪你。”

    凤姐听到这里,连连答应,生了这个儿子,只觉得扬眉吐气,腰杆子都直了不少,心中不由得后悔没有早日醒悟,若是那年的哥儿生下来,现今也有两三岁了,贾琏不会去找什么尤二姐尤三姐,贾赦恐怕也不会赐个什么秋桐过来,弄得自己可谓是众叛亲离。

    凤姐产子,一时之间,阖府皆知,宁国府也知道了,皆络绎不绝地过来贺喜。

    眼瞅着凤姐这院子就要热闹起来,鸳鸯忙传了贾母的话,凤姐在产房道谢,贾琏亲自去给贾母磕头,然后乐颠颠地回来守在产房门口,叫稳婆抱了哥儿出来看看。

    稳婆无奈地道:“二爷,天黑风大,仔细吹坏了哥儿。”

    贾琏一听,立即摆手道:“快别抱出来了,我自己去瞧瞧。”竟不顾爷们忌讳产房不许进去的规矩,急急走进去,望着凤姐围着抹额,一脸温柔,忙低头去看自己儿子,喜得合不拢嘴,然后对凤姐作揖道:“辛苦奶奶了。”

    凤姐扑哧一笑,横了他一眼,道:“二爷这礼,我竟是不能起身还了,生受了。倒是二爷快出去,仔细外人知道了,二爷的不是。”

    贾琏振振有词地道:“我来看自己的老婆儿子,怎么就不能了?”

    话虽如此,贾琏仍怕别人三道四,遂又看了一回儿子,抚慰凤姐一番,然后出去。

    彼时鸳鸯已去,众人皆至,院子里果然挤挤挨挨站满了道喜的人,纵然院子里了许多灯火,亮如白昼,亦觉得乌压压一片,平儿忙着收礼、打赏,又拣着要紧人物的道喜回了贾琏和凤姐,贾琏早去贾赦那边请贾赦给儿子选名字去了,凤姐便吩咐平儿自己料理。

    对此平儿素来驾轻就熟,料理得十分周全。

    一时宝钗宝玉探春等处都打发人过来问个究竟,平儿少不得也是一番周旋。

    凤姐却在里头吩咐红道:“我能有今日,皆是林妹妹和容嬷嬷等人的功劳,你亲自替我走一趟,礼物我都已经拟好单子了,并向她们报喜,洗三的时候请林妹妹和容嬷嬷务必过来,我必要亲自道谢,等出了月子,再去谢一回。”

    红答应一声,忙带着礼物,又带了几个婆子下人亲自坐车去周家。

    周家距离荣国府本就不甚远,到了周家,递上帖子,很快便请了她们进去。

    王夫人等诸官宦显贵眷属依次告辞后,雪雁却因赵云与周鸿父子议事,在周家未曾离去,正坐在黛玉房中同黛玉闲话,闻得荣国府来报喜,均是一怔,黛玉忙命人请进来。

    见到红,黛玉便笑道:“莫不是你们奶奶的喜事?”

    红行了礼,请了安,方笑道:“到底是林姑奶奶,果然是聪明绝。我们奶奶已经平安生下了一个哥儿,六斤九两,都是个贵子,我们奶奶感念姑奶奶和容嬷嬷的好处,特特打发我来报喜,并代我们奶奶谢过姑奶奶和容嬷嬷,哥儿洗三时还请姑奶奶和容嬷嬷务必亲至,我们奶奶当面道谢,等出了月子再来谢一回。”

    黛玉闻得凤姐产子,也为她欢喜,笑道:“竟真是喜事,放心,洗三必至。”一面,一面接了红递上来的礼单,又命人去请容嬷嬷过来。

    容嬷嬷和张嬷嬷现今都在教导周滟礼仪,故住在周夫人的正院中,容嬷嬷听后过来,细问了红一番,笑道:“难得你们奶奶竟将我教她的东西记得这样清楚,回去告诉你们奶奶,这奶娘得好生挑选,奶娘吃得不好,或者吃了什么脏东西,奶水对哥儿也不好。”

    红一听,忙道:“还劳烦嬷嬷一些工夫,好歹拟个单子出来,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不然我回去一个不上来,倒不好跟我们奶奶交代。”

    容嬷嬷笑道:“你们奶奶身边的丫头,就数你伶俐。”

    完,对雪雁道:“我,你记着,往常这些也教过你们的。”

    黛玉忙命人拿了笔墨纸砚过来,雪雁执笔,容嬷嬷道:“奶娘不能吃生冷油腻辛辣咸酸之物,不能喝茶,不能喝酒,吃饭也要荤素瓜果粗细得当,不能只吃一样。”

    红等人谨记在心,接下来容嬷嬷念将出来,所有忌讳都写在单子上。

    雪雁暗暗赞叹,她也懂得一些养生之道,容嬷嬷列出来的这些东西的确非常要紧,写完,从头到尾看一遍,又念了一遍给容嬷嬷听,再无疏漏,方递给红。

    红感激不尽,跪在地上给黛玉和容嬷嬷磕了几个头,方告辞离去。

    待红走后,黛玉命人将礼物分了,送黛玉自己的留下,容嬷嬷的送到容嬷嬷房里,同时竟还有张嬷嬷的,和容嬷嬷持平,比黛玉略逊,皆是金珠簪环绫罗绸缎之属,除此之外,还有雪雁、紫鹃、汀兰等人的,六个丫头每人一份,皆是金钗一对,金镯一双。

    紫鹃笑道:“我们可没什么功劳,怎么倒有我们的?”

    雪雁在旁边拿着金钗看了两眼,皆是牡丹花式,打造得十分精致,金摺丝镯子则是一只四两重,闻言笑道:“岂不闻爱屋及乌,咱们可是沾了姑娘和容嬷嬷的光。”

    黛玉抿嘴一笑,道:“我瞧着你才得了大功呢。”

    雪雁睁大眼睛望着她,笑道:“都是姑娘和容嬷嬷的功劳,如何反是我得了首功?”

    黛玉道:“若没有你告诉我外头的事情,我没有提醒她,她如何懂得后悔莫及,然后请了容嬷嬷去教导她规矩礼仪,尔后调养身体生了儿子?追根究底,我可没错,你竟真是立了头功。明儿我见了凤丫头,给你请功。”

    雪雁连忙摆手,道:“那些话也只姑娘得,我却不得,若叫人知道我一个丫头把外头的事儿告诉姑娘,皮不揭了我的,姑娘快饶了我罢。”

    黛玉笑道:“你放心,我还能不护着你?”

    她本就没有打算在凤姐跟前如此,也怕反给雪雁惹了烦恼,当初雪雁替自己守着父亲交代的秘密那么多年,谁也不曾料到,那府里不可能没人记恨着。

    笑了一回,到了晚饭时分。

    黛玉便携雪雁到周夫人上房用饭,雪雁如今已不是丫头,来者是客,自然有座,雪雁仍旧退让一番,方落座。

    周夫人笑道:“你女婿和前头老爷大爷他们一同用饭,咱们自己吃。”

    雪雁含笑应是。

    用过饭不久,前头便派人来请雪雁回去。

    黛玉嘱咐道:“琏二嫂子产子,你既知道了,别忘记过去。”

    雪雁笑道:“奶奶放心,我晓得,洗三之时必到。”

    黛玉道:“好得很,那日咱们在外祖母府上再见罢。”

    雪雁听了,告辞出来与赵云会和,并上车出了周家,夫妻二人坐在车中,赵云起上皇圣体沉重,怕就在眼前几日了,雪雁顿时一怔,道:“上皇圣体欠安已久,我倒也知道,想来老爷忽然起复,圣人是想动荣家了?”

    赵云反吃了一惊,道:“原来这些你也知道。”

    雪雁笑道:“若猜不到几分,那些诗书史记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赵云道:“那也未必,荣大学士也算是饱读诗书,可是却看不透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就是那荣国府,不也是一样没有看透?甄家已败,他们竟没有半警醒,可见都被眼前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繁华给迷住了眼睛,认为他们家不会衰败。”

    雪雁听了,深以为然。

    眼见雪雁不但琴棋书画样样信手拈来,又有一份世人所没有的见识,与周鸿之妻相比亦不遑多让,赵云越发惊喜已极,心里直道自己好造化,得此贤妻,道:“荣大学士因恼甄家之事圣人未曾宽恕,赌气告病,岂料圣人顺水推舟,允他在家养病,反调动了许多官员的职缺,近日荣大学士上朝,已然大势已去,待上皇略有不好,圣人必定出手治他。”

    雪雁道:“先是甄家,后是荣家,然后是四王八公,圣人一忍多年,逐渐发难了。”

    赵云头笑道:“正是,怕这一二年京城中端的是腥风血雨,不知道多少世家衰败,也不知道多少寒门新荣,因此你平素也得心些,宁可远着荣国府些儿。”

    雪雁含笑道:“你放心。”

    赵云知她懂得分寸,便不再多。

    回到家里,天色已经黑透了,夫妻二人只练了一回字,便早早歇下。

    次日一早起来,窗外一微雨,洗得院中花木十分干净。

    闻得前头读书之声朗朗,雪雁待赵云给自己画完双眉后,推他一把,道:“学生们都来上课了,你还不快些儿用饭过去。”

    赵云笑道:“不急,叫他们多念一会子。”

    着,走到门外,拿着竹剪刀撷了一枝夫妻蕙回来与她簪在鬓边。

    雪雁每日都由他画眉,然后撷鲜花簪鬓,已经习以为常,遂又插上一支碧玉簪,并两朵的珠花,穿上白底绣红牡丹的对襟褙子,系上石榴红绫裙,越发显得颜如玉,唇如樱。

    兰和翠柳端上早饭,不过是粥、馒头并几样清淡菜。

    寂然用毕,赵云草草漱完口便先去前头看着学生们,雪雁则是慢条斯理地漱口,又拿着牙刷蘸着青盐擦了擦牙,正在此时,忽闻得前头通报江太太来拜。

    江太太的次子江赫娶了赵云的堂妹赵容,江家也是八景镇有名的富户,雪雁念及于此,忙命人请到前厅,自己漱完口重新收拾一下过去。

    见到雪雁走进来,袅袅婷婷,风姿万千,江太太满目赞叹,忙站起身,满脸堆笑,道:“不知我们冒昧来访,是否打搅了府上的清净?”

    雪雁笑道:“太太过来,寒舍顿时生辉,哪里什么打扰?”一面,一面请坐,又叫兰沏茶上来,方看向江太太,只见她还带了一个六七岁的男孩,眉清目秀,十分俊俏。

    寒暄过后,江太太送上拜礼,又命那男孩拜见雪雁。

    兰见状忙拿了锦垫过来,雪雁却疑惑道:“江太太这是何意?”

    江太太道:“这是我长子家的大孙子,单字一个淼,今年七岁,也读过几本蒙学,倒还伶俐,特地带他过来,想拜在赵老爷名下读书,不知是否愿意收了这个学生?”

    江淼给雪雁磕过头后,用力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雪雁,一脸期盼。

    雪雁听了笑道:“府上家大业大,难道还请不到好先生?我们家老爷只是教学生读几本书认得几个字知道些道理,常常有要事出门,三不五时地给学生布置功课,叫他们在家中自学,也常放假,江太太送孙公子来,恐我们耽误了他的前程。”

    江太太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这样人家,还什么前程,没的让人笑话。”

    雪雁一怔,随即想到江老爷似乎是商贾出身,直到江赫兄弟几个方以耕种为要,不再跟着父亲料理生意,饶是如此,他们家也不能参加科举,唯有三代以后才能读书科举

    江太太愁容满面,道:“按理,不该来打搅的,只是我们家虽有几个钱,镇上却都知道我们老爷是行商的,大概读书人家心里都不大瞧得起,更难请到好先生教导淼儿读书,虽也有几个穷秀才因一时衣食无着方委身屈就,但是他们这样的人,我们着实不放心。我们也并不盼着淼儿考科举,只想让他随着赵老爷读几本书认得几个字明白一些道理。”

    雪雁笑道:“难道咱们镇上的私塾都不肯收孙公子不成?镇上不收,还有县城里,县城里不收,不是还有京城里?”

    江太太苦笑道:“镇上虽也有私塾,可哪比得上赵老爷的学问。我们家在镇上有些根基,去了县城,乃至于京城,那样尊贵的地方,哪有我们踏脚的道理?又恐淼儿一个商人之孙上学受委屈,我们老爷平常在县城做生意,一年到头被盘剥的好多着呢,近几年我们老爷不大做买卖了,归家做个田舍翁,方略好些。”

    雪雁沉吟片刻,道:“府上不曾加厚束脩?倘若出的钱多,想来有许多读书人愿意教导孙公子读书。”

    江太太摇了摇头,道:“为了钱如此,我们老爷反而更加担忧了。”

    雪雁赞同,看了江淼一眼,招手近前问了几句话,不过是几岁了,读了什么书,认得多少字,见江淼言辞清楚,谈吐有致,心里便生几分喜欢,况她素知赵云并不在意学生出身如何,皆是免费教学,便道:“既然府上有心送孙公子过来读书,同我们老爷一声便是。”

    江太太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雪雁叫来观月,道:“带江公子去见老爷,问问老爷愿不愿意再收一个学生。”

    观月听了,便知端的,笑道:“大爷何曾在意过这些,只要江公子不嫌大爷教得不好,过来上学便是。只是学里的学生们都上了不短的时间,怕江公子跟不上。”

    雪雁道:“江公子颇读了几本蒙学,不是一字不识,你快带过去,回来告诉我。”

    观月答应一声,果然带了江淼过去。

    赵云正在检查学生们的功课,或是看其字,或是观其文,或是听其诵,见观月带了江家的长孙公子过来,摆手叫学生停下背书,道:“带他过来做什么?”

    观月笑道:“江太太带了江公子过来,想拜在大爷门下上学,奶奶打发我来请问大爷的意思,若是大爷好,回去就答应江太太日后叫江公子每日过来上学,若是不好,奶奶就回绝了江太太。”

    赵云听了,考校了江淼几句,亦和雪雁同感,道:“回去告诉奶奶,就我收了。”

    观月连忙答应,江淼亦是眉开眼笑,跪下来砰砰砰给赵云磕了几个头。

    赵云微笑道:“磕得这样狠做什么?你回去跟你祖母一声,明儿一早过来上课罢。”

    江淼脆生生地应了。

    观月带着江淼回到后院,江太太得知,喜之不尽,连连向雪雁道谢,道:“明儿一早,我们老爷和我那大儿子带着淼儿过来亲自给赵老爷奉茶磕头。”

    雪雁闻言一笑,知道江家是打算让江淼正经拜赵云为师。

    天地君亲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午间放学之后,赵云回来用饭,见雪雁摆弄江家送来的拜礼,无非是瓜果心尺头摆设玩意儿,其中却也有很名贵的东西,乃是一个紫檀透雕山水人物笔筒,一件乌木笔架,一对汝窑花囊,道:“这江家倒也伶俐得很,竟送这样厚重的礼。”

    雪雁笑道:“他们虽用了心思,却并没有算计咱们什么,他们只想子孙后代更好些罢了。”

    赵云道:“这话极是。从前江家请过两个秀才教江淼读书,下了极大的本钱,如今想来明白了不如拜在我门下,虽不能出仕,两家更加亲厚,好歹你有旧主,我有东家,又有于大舅在宫里,赖大舅做知县,江家也能得你我一些庇佑。”

    雪雁摇头一叹,道:“七拐八绕,亏得他们都明白。你打算日后为人师,必定要教导出金榜题名之人,难道真要收江公子为入室弟子?”

    赵云道:“我现今一名入室弟子都没有,岂能随意就收了?不过是个记名弟子罢了。”

    即便是记名弟子,也是赵云的学生,有了这一层瓜葛,江家便能得到不少庇佑,因此江家并不在意赵云没有收江淼为入室弟子,也明白赵云为何不肯收江淼为入室弟子,故在第二日备了厚礼,江财主和大儿子江林打扮一新,亲自带着江淼过来给赵云磕头奉茶。

    赵云昨日已问过江淼的功课,便安排他坐在学堂中,暂与赵晖一起。

    他这里多是族中子弟,也非娇儿,又有几个家里极贫困的学生,故没有伴读厮,赵云不愿养得学生好逸恶劳,跟江财主得十分明白。

    江财主想到自家离得近,也没人敢在赵家惹事,便将伴读带走了,只早中晚来接江淼上下学,免得他孩童无人在路上照应被人拐了去,这些赵云便不在意了,也赞同他们的举动,毕竟那些拐子单会拐些出身富贵样貌标致的孩子。

    雪雁听赵云拐子,不觉想起英莲被拐一事,因问道:“果然有许多拐子?”

    赵云笑道:“别的你都知道,这事你竟不知?”

    雪雁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是天上地下件件知道,外面的事情许多都不晓得,听你了江家的担忧,深觉有理,故有些好奇。当初甄家娘子来找女儿,可不就是被拐子拐了去。”

    赵云告诉她道:“这些拐子单找出身富贵的男女孩子,常常也不止一两个人,往往是一伙儿,他们拐了这样的孩子,偷偷养了几年,出挑得好了,或是卖到大户人家,或是卖到不干净的地方,都能赚极多的银钱,因此家里有孩子长得又好的,须得时时刻刻有人看着,万不能离开半步,虽然只是半步,可是就此父母别离而后悔莫及的不知凡几。”

    雪雁叹道:“我原也明白,只是听你一,更加怵目惊心。世道艰难,亏得我当初还想着避到乡下去,置办几亩地,几间房,如今看来竟是异想天开。”

    赵云皱眉道:“你还如此想过?”

    雪雁抿嘴笑道:“那时候我又不知道外面险恶得很,只当盛世太平,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许是在侯门公府见识得多了,想清清静静地过日子,方有此想法。后来知道女孩子没有父母兄长依靠,在外面不好求生,便作罢了。”

    赵云道:“亏得你明白过来,若是没明白过来,现今后悔莫及。”

    雪雁头道:“当初甄家娘子求到周大奶奶门下,我后来问她何故,她独自一人不敢千里迢迢进京,没有路引,又恐遇到黑店作践,或遇匪徒勒索,我一听,方知当初是我自己将世间事想得太好了些。如今听你一,更有感悟。”

    赵云道:“你知道就好,若是还当盛世太平,你就未免太傻了些。但凡是过节之时,被拐卖的孩子极多,常常有许多父母哭得撕心裂肺,只是却很少有找回来的,因为拐子带了孩子立即远走他乡,不留丝毫痕迹。咱们将来有了孩子,须得时时刻刻不离眼前。”

    雪雁面上登时一红,嗔道:“什么时候的事儿,你现今就。”

    赵云心中一动,拉着她的手,笑道:“那可不准,早盼麟儿登门罢了。”

    雪雁道:“你还这话,我记得周将军过,是你女孩子不能太早生孩子,最好是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怎么你竟忘了?”

    赵云笑道:“你觉得我的可有道理?我当初闲来无事,可是走访了周围十里八乡呢。”

    雪雁了头,正色道:“极有道理呢!看不出你竟也懂这些。眼下妇人产子,一是大夫不进产房,不能随机应变,往往出了事都是稳婆自己鼓捣,容易出事;二便是年龄了,大人身子尚未长成,宫衣太薄,胎儿自然体弱,故此坐胎之际容易产,出生之后也易夭折。当然不能一概而论,毕竟年幼生子的也有许多。依我,你的还未尽善尽美。”

    赵云道:“那你有何高见?”

    雪雁道:“若有女子学医,专管产妇之事,进了产房若遇产妇之危,必定解之,岂不是比寻常大夫强些?三则就是妇人产子,理应是二十二三岁到三十岁之间,其实男子也是有法的,不过世人不以为意罢了。”

    赵云来了兴致,正欲细问,忽听霍翰林来拜,只得撇下此事,先去前厅。

    雪雁听过霍秀是赵云的同窗,已经中了进士,现今在翰林院作庶吉士,见赵云过去,忙命兰预备茶果送去,沏的是上等好茶,送的是从黛玉处得来的内造心。

    茶果送去后,雪雁自去书房看书练字解闷。

    转眼到了凤姐之子洗三之日,雪雁自然妆饰一新过去,准备了诸般油糕红糖鸡蛋等物,赵云给学生布置了功课,亲自送她到周家,同黛玉一起,方独自回转,晚间来接。

    黛玉忍不住笑道:“赵先生对你倒体贴得很。”

    雪雁不答反道:“难道周将军对姑娘就不体贴了?谁不知道咱们姑爷是最体贴的。”

    黛玉面上不觉一红,忙道:“咱们该过去了。”

    雪雁方没言语,两人同坐一车,及至到了荣国府,给贾母请过安后,先去探望凤姐。

    坐月子十分憋闷,但是凤姐已生过巧姐,倒也不以为意,只是不能出门透气,便觉得难受非常,闻得黛玉和雪雁同至,忙命人请进来。

    雪雁抬头见她梳着溜油光的头,围着抹额,一身大红衣裳更觉得喜气洋洋。

    黛玉坐在床边鼓凳上,看着睡在枕畔襁褓里的哥儿几眼,道:“倒不大像你,反像琏二哥哥,瞧这眉眼,将来必定是个风流俊俏的子。”

    凤姐嘴角含笑,神情得意,道:“长得像也罢了,性子可不能学他。”

    黛玉听了,瞅她一眼,道:“吃一堑长一智,你倒是改了好些。”

    凤姐不禁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我只恨当日不曾听妹妹的金玉良缘,以至于错了那么些年,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雪雁亦随着黛玉见了凤姐的儿子,虽然眉眼瞧不清楚,但是依稀和贾琏有几分仿佛,听了凤姐这话,便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阿弥陀佛。”

    得凤姐顿时笑了起来。

    一时外头来宴席已备,雪雁方跟着黛玉到了前厅。

    雪雁留心到今日最高兴的乃是邢夫人,王夫人脸上的神色却不大瞧得出来,余者宝钗未曾过来,唯有李纨带着探春惜春两个,别无他人。

    宝玉搬到王夫人旁边跨院中后,万事不自在,好容易见到姐妹们,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因问薛姨妈道:“宝姐姐怎么不见?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宝姐姐了。”

    薛姨妈已从王夫人口中知道她将两家亲事透露给外人了,心里自然遂愿,便叫宝钗在家做针线,不叫她过来,听了宝玉问的话,薛姨妈便笑道:“你姐姐这两日身上不好,在家里养着,明儿得了机缘再见罢。”

    雪雁听了心中一哂,宝钗这是在家中待嫁,故不过来了。

    宝玉却以为宝钗病了,忙道:“我怎么不知道姐姐病了?姐姐既病了,该打发人去请太医才是,我也该过去探望探望。一会子给凤姐姐的儿子洗三完,我就跟姨妈一同过去罢。”

    薛姨妈犹未开口,王夫人已道:“宝玉,你书还没读完,等读完了书再去。”

    宝玉一听读书二字,便垂头丧气起来。

    贾母在上头看着,十分心疼,看了王夫人一眼,道:“宝玉生得单弱,性子又厚道,不比别人心里有十七八个玲珑窍儿,你这样他做什么?宝玉,快过来,坐在我这里。”

    宝玉忙挪到贾母身边,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来。

    王夫人见了,心里不觉一酸。

    黛玉和雪雁见状闻声,微微皱眉,凤姐之子今日洗三,来的皆是世交亲友乡邻家的女眷,偏只宝玉一个十七岁的少爷在座,两人已察觉到有人面上掠过几分不悦之色了,黛玉面上神色十分尴尬,雪雁也觉得无从是处。

    有几家女眷与黛玉极熟,看了过来,见黛玉亦同她们一样,只得相视一眼,微微苦笑。

    吃洗三面时,凤姐早请了昨日给她接生的一位稳婆做了收生姥姥,坐在首位,贾母邢王夫人等相陪。饭毕,摆上香案,供奉了供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等十三位神像,贾母和邢夫人等上香磕头,收生姥姥跟在后面拜了三下,早有一个大铜盆里放着用槐树枝条和艾叶熬出来的汤。

    贾母先往盆里添了一勺水,放了一个金元宝,又添了桂圆红枣花生栗子。

    收生姥姥见了,便十分喜悦,吉利话一串接着一串,这些添盆的东西等洗完了就归她了,王子腾夫人疼女儿,放了一个金项圈,邢夫人竟也添了一块赤金翠的金锁,余者莫不都放些金银锞子等物,满满当当添了一盆。

    雪雁亦知此礼,跟着放了一对金锞子。

    看到盆里金光耀眼一片,收生姥姥愈加用心,抱来凤姐之子给他洗澡,略沾了一水,哥儿却没哭,因洗三须得哭出来方吉利,收生姥姥只得轻轻捏了一把,哥儿顿时大哭起来,极是响亮,邢夫人听了,道:“听他哭得可真有劲儿,必是个壮伙儿。”

    哥儿既哭了,收生姥姥忙将他包回襁褓中,邢夫人忙命送回凤姐房中。

    供神之物皆已焚了,收生姥姥将洗三盆里的东西悉数兜走,正在此时,忽听前头夏太监亲自过来道喜,贾母等人不知何喜,忙命人接了进来。

    夏太监先给贾母行了礼,又见过众人,方笑道:“贤德妃娘娘有喜了,皇太后和皇后娘娘体恤,允了娘娘的请求,命老太君和太太明儿五更天进宫,略解娘娘思念之苦。”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忙向贾母等人道喜。

    忽听元春有孕,阖府无不喜上眉梢。

    雪雁却是微微一怔,忽然想起那句“榴花开出照宫闱”的判词来。

    贾母喜得连连念佛不已,王夫人面上更显出洋洋之色,她心里原就担忧元春没有皇儿在宫中不够硬气,谁承想今日竟传出有喜的消息来,真真是天大的喜事。

    贾母一面忙命人传话,叫贾琏过来款待夏太监,一面道:“凤丫头的哥儿都是个贵子,命好,造化高,我原还不信,谁承想可不是个有福气的?今儿洗三,就得了娘娘的喜讯。”

    邢夫人听了,十分得意。

    与此同时,府里上上下下的人等都过来磕头道喜,消息很快便传扬了出去,原本已见颓势的荣国府瞬间荣华复旧如初,隐隐有更上一层楼的趋势。

    作者有话要:迟了半个时,求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