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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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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然震惊在了原地,久久不能自已。

    等等,现在这个情况,究竟是怎样一个情况。

    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是蓄意谋划还是无意中的失误,一切都在……

    不对,这一切和他根本没关系好吧?

    买灵植的又不是他,付钱的也不是他,到时候灵植买回去货不对板,惊动的也只会是剑宗上层人士。

    他一个底层吃瓜群众最多仰望一下宗门变动,看看有没有人力挽狂澜,然后没事小海豹拍拍手就行了。

    斯然这样想着,从踮脚的姿势变回了懒洋洋的站姿,正打算在这层随便逛逛,看看有没有适合他用来激活灵根。

    刚迈出一步,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间扫过云漠的侧脸。

    云漠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冷淡模样,他的嘴角天生向下,面无表情的时候显得格外不近人情,但此时,也不知是否是那株流溢草的映衬,云漠的眼神居然温和了几分。

    再一看旁边站着的谢容卿,这人的表情要明显很多,双眼微弯,嘴角勾起,头发丝上似乎都带着喜意。

    虽然四转流溢草需要的三千上品灵石让他颇有点心疼,但那丝心疼在看到这株格外漂亮的灵植之后,便被抛到了脑后。

    看起来,剑宗是真的很需要这株流溢草呢。

    斯然准备转身就溜的脚步顿了顿,小步子地又转了回来,正好对上了管事那张几乎要笑开了花的脸。

    嗯……那么问题来了,这万药楼究竟知不知道这株流溢草名不副实呢?

    若是万药楼负责灵植进货的人员错误地将鬼迷草识别成了流溢草,那是未能做好本职工作,若是有意用鬼迷草来欺骗顾客,那是刻意诈骗。

    无论是哪种,作为万灵城最富有盛名的灵植交易中心的万药楼,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维护消费者权益,人人有责!

    斯然心想,他可不是为了剑宗,而是为了自己。

    以后他也是要购买不少灵物的,不管是在哪个地方买,万药楼这种风气要是蔓延了开来,对他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宝书忍不住冒出头来:【有我在,不存在买到错误灵物的可能——】

    斯然冷漠:“安静。”

    宝书:【……】

    此时,云漠正在做着最后的灵植检查。

    这个步骤放在其他懂灵植的炼丹师身上,主要是检查一下灵植的新鲜程度、药性保存度等等。

    但云漠不懂灵植,他拿了玉简出来,一边握着玉简一边盯着灵草,似乎是在对着玉简里的信息鉴别药草。

    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得出来这是个假货。

    片刻后,云漠收了玉简,道:“没有问题。”

    哦豁。

    完了,看不出来。

    眼见着云漠就要从储物袋里掏灵石,斯然顿觉这大概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真要付了钱拿了草,那可就是钱货两讫,这之后再闹起来,万药楼完全可以直接把人一赶,到时候云漠拿到手的还是一株冒充流溢草的鬼迷草。

    只是……他要怎么提醒?

    斯然的大脑在这一刻飞速旋转,脑花都要转飞了出去。

    偏偏此刻脑瓜子还不听使唤地开始循环起以前听的歌来,好运来~祝你好运来~这种,简直是连绵不绝。

    斯然气沉丹田,高声道:“等等——!”

    管事的正端着一副笑脸,打算将玉盒盖上,以免灵草在空气中暴露久了,药性流失。

    闻言,他看向斯然的方向,注意到这位修为不高的少年一身高阶法衣,腰间的储物袋都是高级的那种,看上去就带着浓浓的灵石气息,盖玉盒的动作又快了几分,想着赶紧上去招待新顾客。

    “等等等等,”斯然赶忙凑到柜台边,“麻烦别动那个,对对那个盒子,先别盖,放着就行。”

    管事的对有钱人都很有耐心:“这位道友,请问有什么需要?”

    “那个,这个流溢草啊。”斯然看着这株伪装的几乎天衣无缝的鬼迷草,心想,真是见了鬼了,这都什么事。

    管事:“嗯?”

    斯然干巴巴道:“为什么……它是流溢草呢?”

    管事:“……”

    管事大概从来没听过这种问题,愣了愣,笑容微微一收,语气中多了几分狐疑:“这流溢草自然就是流溢草了,哪里会有什么‘为什么’一说?这位道友,你要是真不明白为何它是流溢草,完全可以找本灵药灵草大全来看看,而不是到我们万药楼来问这种问题。”

    问题不是为什么流溢草是流溢草,而是这流溢草根本就不是流溢草啊!?

    旁边的谢容卿慢慢地拧起了眉头,收了笑容:“有什么不对的吗?”

    斯然能感觉到谢容卿逐渐变差的脸色,以及云漠周身逐渐冷下来的空气。

    他此刻还不合时宜地想,这两位剑修果然并不是好脾气有耐心的人,对于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们就像看到了路上走过的蚂蚁一样,不会放在心上。

    但若是触及到了他们关心的事情,就有种秋风扫落叶,毫不留情的意味。

    算了。

    斯然心里叹了口气,心道,总归不会被打……吧。

    “我想说的是,”斯然道,“这个可能不是流溢草。”

    谢容卿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斯然看上去似乎浑然不觉自己说出了什么让人惊诧的话,整个人还是那副有点懒散的样子,“这个……四转流溢草是吧?开的价格也不便宜,要是真的也就算了,那万一不是流溢草呢,花这么大价钱不是亏大了?”

    管事眯了眯眼,重重地往柜台上一拍,冷声道:“这位道友故弄玄虚了半天,就是为了说这番话!?我们万药楼的名号摆在这里,不至于为了区区三千灵石,就砸了自己的招牌!”

    管事也是金丹期,此刻怒气上涌,这一拍里蕴含了金丹期修士一击的力量,带起一阵劲风,看上去挺吓人的。

    斯然立刻往云漠身后一缩,探出个脑袋,依旧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说话就说话,别暴力恐吓啊。”

    管事:“……”

    管事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在万药楼当个管事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早二十年前就进了万药楼,先是在一层卖些普通灵草,熬了十多年才升上了这二层。

    他虽然不是炼丹师,但要说对灵草的熟悉程度,那是绝对不亚于普通的炼丹师。

    流溢草虽然罕见,但毕竟也只是个五阶的灵草,本身特点也足够突出。这些年他经手的流溢草也有几十株,这四转流溢草虽然罕见了些,但也不是什么难以辨认的灵植,根本不存在认错这种事情!

    “不想买就走,用不着编这种话来抹黑万药楼,”管事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拿不出三千灵石就直说,合伙演一场戏有意思?快滚!”

    一边的谢容卿急了:“等等,我们确实需要这株流溢草。”

    管事冷哼了一声,谢容卿压抑着火气,脸上还带着笑,只是这笑容却有点冷,压着声音对斯然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这里已经不是仙昀宗——说话前能不能动动脑子!?”

    斯然幽幽道:“我们不是应该一致对外吗?能不能不要内讧?”

    谢容卿气极反笑:“什么一致对外!?你知道流溢草有多么重要吗?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行了啊,要吵出去吵,别在楼里吵吵嚷嚷,”管事摆了摆手,“我卖灵草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打着像你这种旗号,自以为是地过来指指点点的人,有些人啊,真的以为看了几本灵草图鉴,就无所不知了,跳到我面前来大放厥词,可笑之极!”

    这边的动静有些大,吸引了不少围观群众的注意,好几个本来在其他区选购灵草的人也聚了过来。

    无论哪个世界,人类对于吃瓜的热情都是一致的。

    “流溢草?没问题吧,那个确实是流溢草啊,”有人打听到了吵起来的原因,看了眼桌上打开的玉盒里的灵草,“品相还不错,四转流溢草能保存得这么完整,也就万药楼有这个水准了。”

    “啧,估计是太穷了买不起,故意胡搅蛮缠呗。”

    “哈哈哈也太天真了,万药楼背后的势力多大,怎么可能怕这几个人,现在捣乱都不带动脑子的?”

    “嘘,小声点,我看那两个人有点像剑修。”

    “剑修怎么了?他总不敢在这里打人……”

    管事重重地敲了敲柜台:“几位还有什么事?再不走,就别怪我喊人来赶你们走了!”

    从斯然开口,到管事反驳,再到围观群众七嘴八舌将这件事推向一个高峰的全过程里,斯然只是起到了一个开头的作用。

    给了这个开头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掺和进整件事情的发展,而是一旁任由其自由发挥,最终,这事情进展到了如今的地步。

    他也得出了一个结论——无论是在哪个世界,人类的思维方式似乎……并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管事眯了眯眼:“现在走还能保存几分颜面,要真等我喊人过来……那可就是直接被撵走了啊。”

    斯然搓搓脸,小声叹了口气,缓步从云漠身后走了出来,刚准备走到柜台前和管事面对面“友好”交谈一番,身前却突然横过来一根手臂,把他挡在了后面。

    斯然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警惕道:“干、干嘛?”

    挡住他的人是云漠。

    斯然忍不住揣测这个举动所代表的含义,他昨天还在为剑修的敬业而打call,总不能今天就被无情打脸吧?

    这个剑修该不会真的打人?

    嘶——

    他要不要先把脸遮起来,不知道剑修有没有打人不打脸的优良传统,啧,只可惜修为差距太大,金丹期要是真想打他一个炼气期,他连开开嘴炮都做不到。

    看来激活灵根这件事要提到最高优先度了。

    这一瞬间,斯然脑海里飞速划过无数想法,跟陡然爆发了的弹幕一样,哗啦啦的一大片,从现在考虑到未来,从眼前考虑到各种危机事件可能的应对方法……

    然而在这个武力值过高的世界,他一个炼气期,考虑得再多,很多事情也无济于事。

    斯然微微仰头,看向云漠,表面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实则内心颤颤巍巍。

    云漠看上去似乎比平日里更冰冷了点,他侧身,低垂着眼眸,却也耐心道:“万药楼的管事最少也是金丹期修为,你不要贸然上前,否则容易受伤。”

    斯然怔了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内心有些复杂。

    这可真是……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