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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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线生机?

    林啾望着面前急速颤动的血偶, 只觉心中一阵阵发紧。

    “救!”她道。

    她知道,此刻魏凉不可能走得开。他要牵制住血偶,还要防着祭渊利用底下的血海来偷袭。

    所以, 救王卫之的任务,只能交给她。

    “一炷香。”魏凉的声音仿佛结了冰,“若是一炷香之内无法唤醒他,不要有丝毫迟疑, 立刻回来。”

    他的手中凝出那枚冰棱, 放到林啾掌心。

    “它能够带你回来。千万记住, 一炷香之内,必须回来。”

    林啾点点头:“放心, 王卫之还不值得让我舍命。”

    魏凉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微微一怔, 紧抿多时的唇角浮起一丝浅浅笑意。

    “对不住,让你为我涉险。”他目光微凝, 抬手在林啾额心轻轻一抓。

    林啾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回过神时,发现自己被魏凉抓在掌心。

    她愣愣地四下一看,见到“自己”仍好端端地被他单手揽在怀中。

    所以……她这是魂儿被勾出来了?

    此时,魏凉话音将落。

    为他涉险?林啾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用说对不住, 你帮了我那么多,我很高兴可以为你做一点事情。’

    她这般想着。

    况且,她也想救王卫之。

    她感觉到魏凉的手指微微发紧,片刻迟疑之后, 一层朦胧霜光罩住了她,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支飞箭,“嗖”一下,直直穿过层层冰霜结界,落进了血偶王卫之张开的大嘴里。

    林啾:“……”要不要这么刺|激!

    眼前光影变幻。

    林啾感觉自己好像是穿过了无数层光怪陆离的水膜,与神魂直接相触,她能在交汇的瞬间,感受到这些水膜中包裹的残念。

    痛,无尽的痛。

    霜光在周身柔和地闪烁,替她承受下水膜中袭来的苦痛。

    林啾知道,这种来自神魂的痛苦是不可能被冰霜消泯的,她既然感觉不到痛,那就意味着魏凉替她担下了一切。

    她的心脏轻轻一揪。

    她不敢再深想,定了定神,心道,‘定要在一炷香之内,将王卫之带回去。’

    一炷香……

    修士通常是利用灵气的周转速度来计时。

    林啾则是通过业莲。她的业莲会在识海中自转,每转一圈,便正好是一炷香的时间。

    她凝了一粒灵气水珠,置于旋转至正北方向的莲瓣尖尖上。

    等到这枚“指针”转完一周,回归正北,便恰好是一炷香的时间。

    做好了钟表之后,霜光也将她带到了目的地。

    竟是碧波潭。

    只不过,面前一潭池水,是漆黑如墨的颜色。

    她发现自己又重新拥有了身体。

    右手掌心,仿佛有一颗冰冷的心脏,在不紧不慢地跳动。

    林啾知道是那枚冰棱,那枚可以刺破虚与实,将她从这个神魂空间带回现世的冰棱。

    她握了握手掌,心神大定。

    左前方,传来了兵刃切入肉|体的声音。

    林啾神色一震,抬眼望去。

    一眼,便看见了王卫之。

    他那身红白相间的衣裳已被鲜血彻底浸透,不知是他自己的血,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流出的血。

    只见他面前的潭水中,一具接一具,不停地爬出血尸。

    再看王卫之,他神情隐忍,额头上迸出一道道青筋,目光有些迷茫,手中挥剑的动作完全是凭借本能。

    “王卫之!”林啾试着轻轻唤了他一声。

    王卫之的反应极其迟钝,直到林啾以为他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时,他才极慢极慢地转过头,望了她一眼。

    “林……秋。”

    他的声音沙哑破碎。

    林啾心头一喜——这样,算不算唤醒他了?他不是已经认出自己了吗?

    王卫之的脸上缓缓绽开了笑容。

    笑容失控地往两旁扩大,他的唇角几乎咧到了耳根下面。

    “还是你最好……你来陪我了。”

    林啾顿时头皮发麻。

    王卫之仿佛活回来了一般,动作不再僵硬迟钝。只见他蓦地收了剑,身形倒掠,掠到了林啾身边。

    她发现他的衣摆已被碧波潭中的黑水浸透,丝丝有如实质一般的黑汁顺着衣摆往上爬,蔓延到腿。

    “你在这里干什么。”林啾摆出一副无害的表情。

    “我来杀王阳焰啊。”他指了指那一潭漆黑的水,平静地对林啾说道,“你看,为了杀他,我已经弄死了这么多族人了。你说这些人有什么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在里面喝酒呢,一个一个,走出来送。”

    林啾揉着眉心,指着潭水中新爬出的一具血尸,道:“这个,是人?”

    王卫之长眸一斜,冷笑着飞掠上去,将血尸劈成两半,然后又掠了回来。

    “嗯,”他道,“我就等他们一个个出来,这些都是王阳焰的狗腿爪牙,我先拔光他的牙,最后再弄死他。”

    林啾感应识海,发现那枚带着灵气露珠的莲瓣已移出小小一个弧度。

    她试探着问道:“王卫之,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寂魔岭啊,”王卫之理所当然地答道,“我收到消息,王阳焰那厮藏在寂魔岭,率着一群狗腿子饮酒作乐,我便来取他狗命。”

    “这是碧波潭。”林啾沉下脸,“寂魔岭没有王阳焰,只有祭渊——你还记得谁是祭渊么。”

    王卫之用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着林啾:“废话。要不是他把我娘炼成血偶,我特么还不知道王阳焰这个混帐害死了我娘!”

    林啾抬起头,望了望阴沉沉坠在头顶的天空。

    “你看看清楚,这里到底是碧波潭,还是寂魔岭。”林啾问。

    王卫之“噗”地笑出了声:“林秋你是不是想我想傻了。”

    他指着面前黑沉沉的潭水,道:“你看看这间黑漆漆的大院子,喏,喏,边上这两片黑林子看见没有,这些雾看见没有?还有这漫山遍野的烂墓,看见没有?”

    他甚至往水中走了几步,黑水再一次浸透了他的衣摆,他却丝毫不觉。

    他抽着嘴角,道:“这里是碧波潭你特么是在逗我。”

    他的眼睛里满是纵|横交错的血丝,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不痛吗?”林啾问,“为何我觉得你现在很难受?”

    他那张白净的面庞上青筋爆出,肌肉因为痛苦而僵硬地时不时抽搐几下,然而他却恍然未觉。

    虽不觉,但每每做表情的时候,都异常怪诞。

    一笑,嘴便咧到耳根,唇角撕裂他都感觉不到痛。

    “不痛啊!”王卫之轻飘飘地抬了抬双臂,“我好得很!一想到马上就能宰了王阳焰那条老狗,我心中不知多么快|活。痛什么?根本不痛!我会心痛他?笑话!”

    “可是我痛。”林啾平静地直视着他。

    为一对父母心痛。

    王卫之愣了下,然后便笑了起来:“心疼我啊?啧,我就知道,魏凉有什么好的,哪及我十分之一。怎么,被我撩|拨几下,动真情了啊?你别急,先陪我杀了王阳焰,我自会去找魏凉讨你。”

    林啾很想一脚把他踹水潭里去。

    她闭了闭眼,道:“王卫之,你当真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吗?”

    “什么。”王卫之满脸不以为然,随手往身后发出几道剑芒,把刚刚爬上岸的几具血尸斩成了碎片。

    “你还记得在碧波潭,你与谁共情?”

    “王阳焰啊。”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所以?”

    林啾只定定地看着他。

    “所以,什么是共情?”

    王卫之“噗嗤”笑出了声:“怎么,林秋,你大老远跑来,是要学夫子,给我讲那些小儿皆知的道理?”

    林啾望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一遍:“所以,什么是共情。”

    王卫之翻了个白眼,一脸无奈:“与怨念最深的亡魂,神魂共鸣……”

    他忽然,长长倒抽了一口凉气,表情逐渐冰冻,瞳仁缩成了虚无。

    林啾清清楚楚地看见,王卫之白皙的腮帮子上,瞬息之间爬满了鸡皮疙瘩。

    “与怨念最深的亡魂……”王卫之喃喃自语,“亡魂……”

    “亡魂……”

    他的眼睛里失去了焦距,茫然地看着林啾:“亡魂……碧波潭的亡魂……碧波潭中,怨念最深的亡魂……是……王、阳、焰。”

    他猛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仰天长啸。

    “王阳焰是亡魂,是亡魂……他早就死了,没等我杀他,他便已经死了……啊啊啊啊啊——”

    他的嘶吼声与那次发现黄银月凄惨死去的时候一模一样。

    痛彻心扉。

    林啾耐心等了一会儿。

    直到王卫之剧烈的喘|息声略微平复,她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现在,我们有更要紧的事情。”

    王卫之慢慢垂下头,看着她。

    他时不时便会轻轻地倒抽一口气,这是痛极之相。

    “我……”他的嘴角扭曲,声音破碎,“我其实,若真见了他,未必会直接杀他。我,我只是更想要问清楚,问问他究竟为何不救我娘。他是大剑仙啊,哪怕拼到死,也能试着去救救她的,不是吗?”

    他慢慢望向眼前的潭水,眸光顿时凝滞。

    “这里,当真是碧波潭。”他茫然地转头望着林啾,“为什么是碧波潭?我为什么会到了碧波潭?”

    林啾同情地叹了口气:“其实,这里是寂魔岭?”

    王卫之嘴角一顿迅猛抽搐:“别耍我好吗?我现在没有心情。”

    “你真的不痛吗?”林啾问。

    王卫之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林秋,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被祭渊,做成血偶了。”林啾直言不讳。

    凝露的莲瓣已走过了四分之一段距离,她的时间所剩不多,实在是无法照顾着王卫之的情绪,让他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是么。”王卫之道,“我不记得了。”

    “有人听见你在大叫,说若你不死,定要祭渊血债血还。”林啾道。

    王卫之嘲讽地笑了笑。

    “随便吧,”他说,“没意思。我累了,你从哪来,回哪去,就当没认识我这个人。”

    林啾看出,他没什么生志了。

    恨是最深刻的爱。

    自小,他就恨死了自己的父母。这样的出身,注定了他只能做一只长满尖刺的刺猬,拒绝与任何人接近。

    身边的人个个与他有血缘相连,然而他却没有一个亲人。

    那两个只在他生辰之日才能悄悄回来看他一眼的人,被他足足恨了十七年。

    其实有个念头早已在心底发芽了,只是他不愿承认——他恨他们,恨的并不是他们给了他这样不堪的出身,而是,他们为什么不带他一起走?

    为什么要把他独自一人,扔在那个满是虚伪的大家族?

    他恨的,是他们不爱他。抛弃他。哦不,没有抛弃,每年还会回来一次,在他面前刷刷存在感,不是吗?

    每年都要提醒他一次,他只是一个被父母扔掉的可怜虫。

    黄银月的死,他其实并不意外。

    每一年,在生辰前的两三日里,他总会无数次地想——那两个人会不会已经死在外面了?今年若不出现,那必定就是死了罢?死了可就真是太好了!

    看到王阳焰独自出现时,他心中其实已经当黄银月死了。从此他更冷、更独、更看不懂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碧波潭共情之后,他一心想要轼父,最深层的原因却是,为了那份爱与恨都酝酿到了极致的亲子之情。

    他无法接受自己深爱着这两个人,于是只能恨。

    恨到要他死。

    王阳焰的不作为,正好给了王卫之一个要他死的理由。

    而此刻,他却忽然发现,一切爱与恨,其实早已经与他无关了。

    他早已是孤家寡人一个。既然自己已经死了,那死就死了吧,也没什么不好。

    他虽然不记得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但最深刻的潜意识却敲响了警钟,告诉他,那些回忆,他绝对不想重新记起。

    林啾看着王卫之,见他的表情慢慢变得平静,面孔微微泛起了红色,皮肤表面轻轻地颤动,而衣摆上的黑色,已快要蔓延至他的胸|膛。

    照这样下去,不等一炷香的时间走完,王卫之便要彻底沉沦了。

    “你就不想知道王阳焰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林啾大声问道。

    王卫之颤抖的皮肤忽地一凝。

    “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林啾指了指他身后的碧波潭,“但我们既然出现在这里,定然不是无缘无故。王卫之,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王卫之微微眯起了细长的眼睛:“好。现在怎样做?”

    “先动手再说。”

    林啾双手叠于身前,齐肩乌发无风自动。

    “湮、莲、变!”

    王卫之瞳仁收缩,惊诧地盯着林啾身前。

    只见一朵直径三丈的巨大暗色金莲乍然出现,材质像是金属,却又有一种奇异的虚幻感。

    王卫之极力分辨,仍无法看出它究竟是真是幻。

    下一瞬间,巨大的暗色金莲没入黑色碧波潭中,轰然爆裂!

    只见那黑水被荡起百丈,无数血尸被炸上了半空,碎肉肢体横飞,与那黑色潭水一道,淅淅沥沥洒落下来。

    暗金莲爆开之后,散成无数小莲,像是漫天细|碎金屑,旋转飞舞,将范围覆盖内的一切都绞成了碎片。

    顷刻间,一切回复平静。

    王卫之发现潭水变少了。原本二人就站立在水边,而此刻,那漆黑的潭水向后收缩,距离二人将近一丈之遥。

    他心念一动,不再留手。

    王氏剑招走的是厚重之风,王卫之没有弄那些龙吟虎啸,而是挥出一记记朴实无华的重剑,重重斩在面前的潭水中。

    每一道水浪消失,潭水都会向内收缩一尺有余。

    林啾反手一招,琉璃剑出现在手中。

    被先蒙剑髓强化过之后,琉璃剑已变成了寒冰一般纯净通透的无色剑,剑心凝着一缕银芒,三滴荒川血凝成小小的花瓣形状,镶嵌在银芒底部,靠近剑柄的地方。

    林啾信手一挥,灵气化作绸缎般的暗金色扇面,弧光一掠,没入黑潭之中。

    只见那道暗金色的长弧在水下飞速掠过,将触到的一切尽数绞碎。

    二人合力之下,潭水水面快速地下降,不断露出被浸成了黑色的岸泥。

    时间也在快速流逝,眼见那莲针,已走过一半。

    只剩下半炷香的时间了!

    林啾不再留手,惊莲破和湮莲变相继在潭中爆开,四朵暗金小莲在身旁飞掠,琉璃剑被舞得“飒飒”作响。

    王卫之见她这般拼命,眼眶不由得微微泛起红色。

    他亦不留任何后手,重剑劈过,那水浪竟能从水潭这一头,直直破到了对岸。

    全力施为之后,他开始能够感觉到全身上下无处不在的剧痛。

    这样的剧痛,渐渐激活了一些出于本能保护而被刻意遗忘的记忆……

    破碎,凌乱。

    血,腐,痛。

    王卫之大呼痛快,手中重剑更是舞得虎虎生风。

    时间走得很快,林啾看着指针与正北之间越来越近的距离,心脏快速地跳动起来。

    此刻,二人已站在了干涸的潭底。

    然而这里,什么也没有。

    再看王卫之,他脸上的痛苦已然浮于表面,他不停地抽着气来缓解剧痛折磨,双眼中布满血线,牙龈被咬得崩裂。

    “不行么?”他扯了扯嘴角,“算了,不怪你。林秋你走吧,若有来世,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便在此时,落雨了。

    被二人合力蒸发殆尽的黑水,终于化成了雨,潺潺而降。

    林啾用灵气在头顶凝了一张大莲叶,把二人挡在莲叶底下。

    黑雨降下,雨幕之中,开始出现一幕幕幻景,从眼前急速掠过。

    天空是黑色的,赤色落雷将降未降。

    祭渊浮在潭水之上,他的身下,跪着一个人。

    王阳焰。

    祭渊的怪笑声在风雨中显得怪异而凄厉:“好你个王阳焰,为了复活你老婆,居然情愿跪我这个邪魔!好!好!你是个能成大事的人啊!今日,我便给你一句准话,我祭渊,的确有办法让黄银月重回人间。”

    王阳焰并未抬头,他并不知道此刻祭渊脸上的表情是多么恶意奸诈。

    林啾与王卫之,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我答应过佑然,定会将他母亲带回去。”王阳焰的声音中满是疲惫。

    祭渊脸上笑容更盛:“是啊,好一个夫妻情深,好一个父子情深。你现在,需要做一件事情。只要做了这件简单的小事,我便帮助你凝聚黄银月的怨气,让她重回人间。”

    他抬了抬双臂,大红衣袖在风中飞舞。

    林啾一眼便看出来,此时此地,根本没有任何怨气波动。

    “骗子。”王卫之咬碎了一颗牙,“别信。”

    王阳焰抬起了头,双目无光:“我做。”

    祭渊的笑容更加灿烂:“像黄银月一样,死在这里——还原那一切,她死了多久,你便要死多久。不过,我可不愿沾这种血腥,你得自己来。你放心好了,黄银月是魔主大人要的人,我哪敢欺骗魔主大人呢?只不过,我就是借机想要你的命,你觉得怎样啊?”

    王阳焰的脸皮微微一颤,然后便答:“好。用我的命,换她的命。”

    他从桥上跳入潭底,站在了当初黄银月被绑的位置,用一团沉重的锁链将自己的脚踝锁住。

    他召出重剑,一声声沉闷至极的“砰”响从水下传来,血,很快就在潭底弥漫。

    林啾浑身发冷,转头去看王卫之。

    只见他口中的牙一粒接一粒被他自己咬碎,顺着唇角,和着鲜血流淌下来。

    祭渊开始放声大笑。

    “傻子!傻子啊!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蠢材!难怪要蠢死!”

    王阳焰此刻已动弹不得了。他动手之前,已将灵气灌入飞剑之中,飞剑一丝不苟,仍在执行主人的命令。

    即使听到了祭渊的声音,他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直直悬在潭底,任重剑一下一下击打着头|颅。

    潭面上,阴风密布。

    “终于出来了吗?”祭渊桀桀怪笑,“黄银月啊黄银月,你可真给我们魔族丢脸,死得这么惨,居然没有怨念的吗?你看,我多好啊,多贴心啊,我把你男人骗来啦,让他也尝尝你当初是什么滋味。”

    阴风呼啸,仿佛想要吞了祭渊,然而,它只能无力地从他的身上刮过。

    风中仿佛有女子尖利的呼叫:“不——不——”

    祭渊道:“不够,还不够呢。黄银月,你真是太软了,不配做我的血偶。不过没有关系的,还有你的男人,他可比你凶煞得多了!对自己都能这么狠,他日成了我的血偶,必让我大杀四方,让这天下变成一方血海!”

    阴风徒劳地撞击着潭面。

    然而,风只能吹皱池水,掀不起大浪。

    潭底的动静终于平息了。

    一丝丝鲜血渐渐渗入了风中,阴风坠上了血珠,开始往潭底沉去。而潭底的血,早已被祭渊布置的禁制收集在一起。

    “王阳焰,我祭渊说话算话。将你老婆制成血偶,她可不就是重回人间了吗?当然,我怎么会忘了你呢,你们夫妻永远在一起啦,开心不开心啊?啊,也不必那么感激,事还没完呢。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死啊?”

    “因为你那个好儿子,才是最好的点睛之材啊!哈哈哈哈哈——你们一家三口,马上就要团聚啦!是不是很高兴啊?”

    阴风愈烈。

    祭渊继续煽风点火:“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们的儿子,在死前受尽你们想象得出和想象不出的所有痛苦和折磨,我会彻底摧毁他的心智,让他每时每刻,都只恨一件事——为何要来到人间。”

    “啊——”

    “啊——”

    “啊——”

    是风中的尖啸。

    祭渊不紧不慢,开始将这一团怨气冲天的污血炼化。

    “嗯,”他沉吟道,“魔主大人得知此事,会不会也很开心呢?得找个幽姬,将这件好事仔细禀给大人才行呢。”

    祭渊的身影淡去。

    业莲莲针,几乎要与正北重合!

    “祭渊……祭渊……”王卫之面色狰狞至极。

    他在挣扎,然而,方才染黑了他大半个身子的黑水,仿佛变成了活物,拼命往上爬,像是一双双乌黑的手,将他死死拽在潭底!

    “林秋!帮帮我!我绝不可以死!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我要报仇!我要报仇!!”他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两分少年人焦急无助的神色。

    业莲指针,已至正北!

    一炷香时间,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凉哥和阿啾肯定不会虐啊,凉哥那是苏而不自知。

    至于小王这倒霉孩子……倒霉孩子没人权(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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