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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 一个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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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嘭!

    “田纳西!”约克城惊呼一声,立刻上前扶起了被田纳西一拳打飞出去,重重摔在办公桌上的齐文远:“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问问他现在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田纳西颤抖着,很少有人能看见这个港区里身高两米的巨人像现在这样愤怒过:“齐文远,你自己说,当初列克星敦、萨拉托加她们走的时候,让你保证什么?”

    齐文远捂着自己的酸楚的下巴,从山一般高的文件堆中缓缓站了起来,轻轻朝地面吐了一口血水:“......我没忘。”

    “你没忘还能说出这样的话?”田纳西听到齐文远的解释,整个人更加愤怒了,作势就要再度向齐文远挥拳,却被她的妹妹加利法尼亚拼命拦了下来。

    “她们,她们......她们走的时候,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齐开!萨拉,萨拉甚至......”田纳西说着,甚至声音一度开始哽咽:“我们答应过萨拉的!只要我们还活着一天,齐开就是我们十二个人的孩子!”

    “那你告诉我我们还有什么办法?”齐文远突然怒吼着推开搀扶他的约克城,红着眼睛瞪着田纳西说道:“三年前我们就知道了,七大家族已经通过从我们手里拿走的资料,得到了初步的成果。可我们呢?这都过去了多少年,我们还是只能拿自己的伙伴当人祭!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田纳西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三两步走到齐文远面前:“那你就拿我当人祭啊!当年萨拉一个人可以提升我们十二个人,现在就凭我,怎么说也比得上二十个人!你要牺牲就牺牲我啊,为什么非得是齐开?”

    齐文远身子一震,看向田纳西的目光中突然充斥了暴虐:“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田纳西轻蔑一笑,还想开口却被约克城一把抱住:“够了!”

    “够了......”约克城死死地抱住田纳西的身体,泪水开始不可抑制的从脸颊上滑下:“就算你再生气,也不能说这种话啊,萨拉的走对提督意味着什么你心里清楚啊。”

    “那齐开呢?齐开怎么办?”田纳西咬了咬牙,一双拳头几乎都要捏碎了:“他今年才刚毕业!他今年才22岁!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然后我们就要用这种理由,把他...把他......”

    田纳西说到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发出一声无力的怒吼,回首一拳将旁边的书柜打了个粉碎。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无力和哀伤,但每个人却又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七大家族现如今已经将齐致森的研究开花结果,而他们现在却还在纠结牺牲的问题。

    在这项研究还未确定的时候,世界政府依然还在和提督内耗,试图吞并提督的力量独自抗衡家族。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

    同样的资料,齐文远这边通过完整的材料,摸索出了强化舰娘的道路,但谁又清楚家族那边摸索出了什么样的道路呢?而他们的道路,放在实战中,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影响呢?

    没人清楚。

    所以,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

    “我们必须立刻摆脱政府给予我们的桎梏。”齐文远颓然地叹息着,颤抖着伸出手,扶住自己的椅子,坐了上去,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提督的力量...必须加强。时间...已经没有了。”

    田纳西紧咬着牙,转过身瞪着齐文远,又缓缓将目光扫过屋子里的众人:“......这次的夏威夷...你们爱谁去谁去!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萨拉的事情!”

    说完,田纳西转身,愤然离开了齐文远的屋子。

    在田纳西身后,她的妹妹加利福尼亚朝众人微微鞠了一躬,随后也快步离开了这个房间。

    接着是马里兰、西弗吉尼亚、基洛夫、塔林......

    最后,齐文远的办公室里,就只剩下约克城了。

    约克城看着颓然坐在办公桌前的齐文远,轻声叹息了一声,从地上的废墟中拿起齐文远的外套,为他披上,随后也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当年受到萨拉托加恩惠的十二个舰娘,齐齐拒绝参加这次的夏威夷作战。

    她们脑子里明白,现阶段,齐文远的选择绝对是最正确的。

    但是在她们心里,却始终无法越过那个砍,越过那个名为齐开的软肋。

    看着她们陆续消失在风雪之中的背影,齐文远闭上眼,叹息着,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一丝迷茫。但在下一刻,他又睁开了眼睛,恢复了清明。

    “喂,约翰么?是,我是齐文远......”风雪里,齐文远的声音若隐若现,仿佛来自地狱的回声。

    ..................

    一个月后,齐文远切断了和齐开的通讯,沉默了一会儿,转头又拨通了另一个通讯。

    猎户座在那边点开了接受。

    “怎么,被汝的儿子吓到了?”

    齐文远在电话那头沉默着,过去了不知道多久,才喃喃开口说道:“谢谢。”

    猎户座一愣,但随即释怀:“不用谢,这本身就和汝没有关系。”

    “余在汝的身上,看不到任何未来,自然而然会选择下一个合适的接班人。”

    “你所指的接班人,就是要把黑海交给他?”

    “......特殊情况。总不能等到被汝抓走,再去找合适的人选吧?”

    “哼......”齐文远摇头笑了笑:“齐家的事情...你和他说了么?”

    “没有。”猎户座立刻回答道:“现在的他还太稚嫩,让他再成长一段时间。”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有。”猎户座微笑着回答道:“有。”

    “......你这么自信?”

    猎户座笑出了声:“因为...他是余选中的提督。”

    齐文远沉默了,过了好久才再次开口说道:“我会看着他的...如果当我认为他不足以担任那个身份时,我会再出手的。”

    猎户座舔了舔嘴唇:“汝没有那个机会。”

    ......两年后......

    “我说了我会再出手的。”齐文远慢条斯理地说道。

    “把,他,还,给,余!!!”虽然隔着通讯,虽然隔着万里,虽然声音很低,但是齐文远能很清楚的从猎户座的话语中,听出那浓浓的愤怒。

    “我说了,当我认为......”齐文远摇了摇头,准备再次向猎户座阐明自己的立场。

    “闭嘴!!!!!!!!”通讯器那头,猎户座的声音快速升高:“余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余给汝两条路!一,把齐开还回来!二,等着余亲自上门!汝别想着还有二十年前,让余不用能力和汝肉搏的好事!信不信余现在就把汝的北极拆了!!?”

    齐文远头疼的摇了摇头,随后正色道:“百慕大的事情你也清楚,就差一点,齐开就害的全世界黑海暴动!”

    “但结果并没有!”猎户座大声吼道。

    “可你能保证下一次吗?”

    “余可以!”

    “你放屁!”齐文远毫不客气地骂道,另一边猎户座瞪着眼睛,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齐文远这一句话气炸了。

    “汝...你敢这样和我说话?”猎户座的声音颤抖着,甚至开始走音:“你知道我是你的谁吗?”

    “谁?上次是你自己不要让我说出口的,既然你自己都不认,我干嘛认?”齐文远翻了个白眼:“总之,齐开现在归我管了,你们老老实实回夏威夷去,别在我眼前晃悠!”

    “不可能!”猎户座恨恨地道:“除非汝把齐开还回来!”

    “那没得谈。”齐文远烦躁地说道。

    “没得谈就没得谈,汝等着余亲自上门吧!”

    “你敢来试试!”齐文远哼哼道:“齐开我不敢动你知道,但你知道齐开现在有崽儿了吗?”

    电话那头的猎户座一愣:“神马?”

    “自己猜去吧!”齐文远说完,不等猎户座回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而在齐文远对面,见齐文远切断了通讯,约克城这才忧心忡忡地问道:“猎户座确定不会贸然进攻?”

    “除非我们束手就擒,否则只要打起来,没人能百分百保证齐开的安全。”齐文远摇了摇头说道:“猎户座心里清楚,她刚才就是在吓唬我......真是,多大的人了,还来狼来了这一套,她真当所有人跟她一样长不大吗?”

    约克城看着齐文远一脸不屑的样子,给齐文远端上来一杯早就准备好的茶:“那你最后的那句话呢?小开有孩子那事。”

    “什么事?”齐文远不置可否地端起茶杯。

    约克城笑了笑:“你心里清楚。”

    齐文远看了看约克城,摇了摇头,端着没有喝过的茶杯,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想......可能到了我们最后抉择的时候了。”

    约克城眨了眨眼,随后表情猛地一变:“你说什么?”

    齐文远沉默了一下,忽然看向约克城摇了摇头:“......没什么,替我照顾好齐开和他的姑娘。”

    约克城迟疑了一下,狐疑地点了点头,随后就离开了齐文远的办公室。

    而齐文远则站起身,走到自己房间的窗台前,看着茫茫大雪出神。

    经过齐开在百慕大的战斗,现在他已经清楚,家族通过材料掌握的科技是控制黑海。

    由于缺失了部分资料,这项科技显然要逊色于他们所掌握的,但却已经是可以使用的成熟技术了。并且齐文远他们现在只能批量制造普通的黑海舰娘,而家族却可以直接控制黑海噩梦。

    就像他两年前预测的那样,已经没有时间了。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退路了。

    原本他还想着重整七海,与七大家族做最后的抵抗。但现在看来,七海已经完全失去了和七大家族对抗的能力。

    事情终于还是到了不得不动用这些来自黑海技术的时候了。

    齐文远低下头,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一个针管。

    这是他在齐开和罗斯查尔德打生打死的时候,从罗斯查尔德家主船上找到的,也是家族科技的结晶。

    只要有了这个,齐文远就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控制住猎户座。而一旦自己掌控猎户座,那么他就有信心,彻底扭转提督和家族之间的实力平衡。

    然而,这个想法,在他知道俾斯麦怀了齐开孩子的那一刻,突然就消失了。

    齐文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孩子的事完全就是个意外,是福伯近似于恶作剧的产物。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因为那个孩子,他十多年没有波澜的心,突然有了一丝别样的东西。

    看着齐开、俾斯麦和提尔比茨,不知道为什么,齐文远总是会把他们三个看成是自己、列克星敦和萨拉托加。

    三个人,一个屋子,就像他上学时的那样,只是没有肚子里的孩子。

    可如果......如果lady当时也能怀孕,并且怀上了他的孩子呢?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自己当初又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呢?

    齐文远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能坐在办公桌前幻想一天,等回过神来时都到了睡觉的时间了。

    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控制住了猎户座,并因此操控了整个黑海与家族进行决战。如果那样的话,齐开和齐开的孩子,又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呢?

    他从小就没有感受过父爱,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甚至不敢靠近小时候的齐开。换位思考一下,其实齐开也和自己一样,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做一个父亲。

    如果自己那样做了,那是不是说,自己的孙子也要跟自己,跟齐开一样,要忍受一个没有父亲的童年?

    不,或许他可能连母亲都不会拥有。

    这样的事情,这样的结果,这样的罪孽......

    齐文远累了,他真的累了。

    从最开始的为自己老师报仇,再到为自己的妻子报仇,再到后来被磨平了棱角,不自觉地真的站在全人类的角度,开始对抗家族。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齐文远慢慢狗楼下脊梁,他真的累了......

    事情就到此为之吧。

    不要再去折磨下一代人,不要再去折磨别的人,也不要再去毁掉他人的幸福了,就到此为止吧。

    就到我这里为止吧。

    Lady,萨拉......

    如果说他们和家族的两个研究方向都是错误的,是不完整的,那么有没有可能,将两方的研究合并,就是完整的,正确的呢?

    在百慕大时,由于核弹引发的黑海暴动,以齐开为导火索,进而直接影响了全世界的黑海,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像齐开那样呢?

    一个多月后,面对着表情惊恐,奋不顾身朝自己本来的齐开,齐文远轻轻笑了。

    傻孩子,我才不会去抢你的舰娘呢。

    你的母亲曾寄希望于你能成长为一个像我一样的人,但是对不起,我并不是一个优秀的人,也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榜样。但是幸运的是,你并没有成为下一个我。

    你聪明,次次年级第一,不像我,是班里的吊车尾。

    你隐忍,同样背负血债,但会积蓄力量,不像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你果决,我自问如果我是你,在百慕大,我做不到你做到的事情。

    所以,与其说你长得像我,其实你更像你的母亲。

    更像你14位母亲。

    我是真的真的...比不上你。

    所以啊,儿子。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也是时候,让你这个没有一点用的废物老爹,给你做一个榜样了。

    我的前半生,颓废、失败、黑暗。

    我的后半生虽然寥有建树,但终究是空中楼阁。

    现在,我半只脚踏进老年,才算终于有了一点点的觉悟。

    儿子,儿子......请不要责怪我...请不要原谅我。

    就这样忘记我。

    就这样...走好你自己的人生。

    齐文远笑着,眼中忽然浮现出两个人影。

    列克星敦温柔的拥抱住了他,而萨拉托加则站在一旁,一脸不高兴地数落着自己。

    一切就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针管刺入脖颈,黑色的液体像有意识一般,飞快地钻进了齐文远的身体,接近着,黑暗拥抱住了他。

    在那里,有低低的嘲笑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