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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六章 一个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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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齐文远回想起那年的夏天,就会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好像有那么一部分被剥离冰封在了那里。

    在那之前,在他的印象里,寒冷和风雪都是一种十分令人向往的存在。因为那代表了严酷的环境,以及刻苦的拼搏。就像东洲人很喜欢梅花和竹子,因为那是东洲人坚韧不拔的象征。

    但是齐文远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像现在这般,痛恨风雪。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么?”齐致声穿着厚厚的防寒羽绒服,站在凌冽的风雪之中,看着被自己舰娘死死按在冰面之上的齐文远:“那是一场很棒的交易。你付了首付,那么我就帮你救下琉球岛上那十万多平民,让你当了一年多的英雄。”

    “而现在。”齐致声轻声说着,声音穿过猛烈的风雪,平静地传到齐文远的耳中:“是你付尾款的时候了。”

    齐文远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满目狼藉,感觉自己人生这二十余年建立的世界观在现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他本以为,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庞大舰队,七大家族会蛰伏起来,慢慢舔舐伤口。

    他本以为,失去了暗中操控世界的力量,七大家族会选择隐忍,静待时机有变。

    但是他错了,他完完全全的错了。

    他现在似乎终于能有一点明白,为什么当初齐致森不惜被逐出齐家,也要将七大家族瓜分解体了。

    因为这帮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真的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

    齐文远咬着牙,艰难的直起身体,看着自己的父亲问道:“所以......现在全世界黑海对人类同时发动的攻击,并不是巧合?”

    齐致声的面容隐没在风雪之下。

    “是你们!是你们故意勾引她们攻击人类,逼得九海自顾不暇?”

    齐致声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你知道你这样会害死多少无辜的人吗?”突然,齐文远心中猛地窜上来一股无名怒火,咆哮着想从冰面上跳起来,扑向自己的亲生父亲。

    然而,齐文远身后的舰娘只是轻轻一用力,他就像是一只死狗一样,被结结实实地按在冰面上,动弹不得。

    齐致声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在零下的风雪之中呼出一连串白雾,将自己的面容彻底模糊了。

    “真像啊......”齐致声喃喃道:“你和你亲手杀死的那个男人......真像啊。”

    “我不许你提他!”齐文远咆哮着,用尽自身全部的力气,像一只困兽一般,激烈地挣扎着。

    怒吼,咆哮,口水,眼泪......

    但是,任凭齐文远如何挣扎,他背上的舰娘依旧像是两座大山一般,稳稳地压着他,不让这个少年能有丝毫反抗的空间。

    就在这时,风雪之外的世界忽然传来一声清丽地长啸,在场众人微微歪头,忽然看见一位全身染血的银发少女,从风雪中冲了过来,一脚踢在齐文远背后的舰娘身上。

    “提督快走,这里我来给你掩护,快走!”田纳西大声咆哮道,一双锐利的眸子在风雪之中爆发出惊人的寒光,宛如天神下凡一般,同时和三、四名舰娘纠缠在一起。

    猛地获得自由地齐文远微微一愣,赶忙从冰面上爬起来,连自己脸上的冰雪也来不及擦拭,就像一头暴龙一般,怒吼着冲向了齐致声。

    他很清楚,现在的他,就算有田纳西拖延,也绝对不可能逃出这里。因为齐致声既然能自己亲自带队来到这里,那么他就一定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更何况齐文远至今还记得,他在今天战斗刚一开始时,在战斗屏幕上,看到的属于七大家族的七种识别信号。

    今天悍然向北海驻地发起攻击的,并不仅仅是齐家一家。

    还有其他六大家族。

    这七位昔日世界的统治者共同发起了今天的突袭。

    先是鼓动全世界的黑海进攻人类驻地,然后趁着九大舰队自顾不暇之际,突袭位于北极圈中的北海舰队。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为了齐文远。

    望着红着眼睛向自己冲过来的儿子,齐致声没有任何躲闪,倒是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确实。

    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抓住自己才是齐文远现如今唯一的一条生路。无论是他,还是他手下的舰娘,在如今这层层包围之下,是绝对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的。

    看来,这一年多以来,齐文远确实长进了一些。

    但也仅仅是一些而已。

    “啊!!!”

    突然,齐文远身后,传来田纳西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

    齐文远猛地转过身去,赫然发现田纳西双手捂着自己的双眼,正满面血水的向后退去。

    而在她身前,一位东岛舰娘轻轻挥了挥自己手上染血的武士刀,转了一个刀花,重新将刀刃收回至刀鞘之中。

    “田纳西!”齐文远喊了一声。

    “提督你不要管我,我没事!”田纳西握住放下自己的双手,强忍着双目上传来的钻心剧痛,咬着牙嘶吼道:“你快走,这里有我,你快走!”

    说着,田纳西转了转头,竟然精准地找到了用刀毁了她双目的舰娘的位置,大吼地冲了过来。

    只是,原本就是重伤在身,对方又有武器,在失去了视觉的情况下,田纳西怎么可能是对方的对手?

    于是,完全可以预见的,田纳西在一个照面过后,就被那东岛舰娘放倒在了地上,被一只脚踩在胸口上,艰难的挣扎着。

    而踩住田纳西的舰娘则顺势用刀鞘抵住田纳西的咽喉,转头看向齐致声。

    齐致声这边也早早地从身后蹿出两个舰娘,再一次将齐文远结结实实地按到在了地上。

    “不,不要!”被重新控制住的齐文远在挣扎几次无果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爸,爸...不要,不要......求你了。”

    听到自己儿子对自己久违了的称呼,齐致声歪了歪头,似乎很诧异的样子。

    而齐文远则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地拱着身子:“爸,爸...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做那些事情的,求求你,不要,不要......”

    见自己儿子向自己服软,齐致声抿了抿嘴,微微叹息一声。

    而那名踩住田纳西的东岛舰娘见齐致声没有要让自己动手的意思,也就缓缓将武士刀收回,但是脚掌却仍旧结结实实地踩在田纳西的胸膛上。

    “报告。”恰在这时,风雪中快步走来一名舰娘,在见到齐致声之后,微微欠身报告道:“港区已经镇压完毕。”

    齐致声闻言点了点头:“还有多少活着的?”

    来人看了看被踩在脚下,却还在挣扎的田纳西,转过头回答道:“14人。”

    “14个啊。”齐致声仰起头,再次叹息一声。

    “是。”舰娘点头:“在攻击的过程中,共有58名舰娘被我方击毙,现在俘获的,一共14人。”

    听到那名舰娘说完,被死死地压在冰面上的齐文远,突然发出一声宛如野兽一般的哀嚎。

    就在今天早晨,他的港区,依然还有整整72名活泼可爱的姑娘。

    然而,仅仅是一个上午的功夫,那些姑娘当中,就有58人,永远沉睡在了这片风雪之下。

    她们并没有倒在黑海之上,也没有战陨在战场之中,更没有折损于敌人之手。而是就这么,宛如儿戏一般,被自己以为的盟友,击沉在了自己的家中。

    就,这么只剩下14个人了啊。

    齐文远蜷缩起身子,发出痛苦的哭嚎。

    而齐致声则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自己儿子的哭喊一般,转过头看向那个跑来向自己汇报的舰娘:“东西呢?拿到了吗?”

    那名舰娘点了点头,转过身轻轻一挥手,就看见三四个舰娘,押送着一名伤痕累累地舰娘走了过来。

    “当我们赶到时,这名舰娘正在销毁资料,虽然我们已经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但是......”为首的那名舰娘脸色难看地说道:“但是,文件还是已经被她烧毁了三分之一。”

    “这样啊......”齐致声沉吟了一下,看了看那个被押解着走上来的舰娘,微微思索了一下:“我想起来......你就是文远不惜和我断绝关系,也要娶的那个舰娘是吧?”

    列克星敦挣扎着,直起上半身,瞪着齐致声,一言不发。

    而一旁还在哀鸣的齐文远,一听到自己父亲的声音,全身一僵,立刻抬起头看去,果然就看到了全身染血的列克星敦。

    “......不,不!”文远大喊:“爸,有什么错都是我的错,和lady无关,你不要责怪她。都是我的错,是我糊涂,是我失心疯,是我猪油蒙了眼......你不要伤害她,我求求你,你不要伤害她......”

    齐致声回过头,看向自己又哭又喊的儿子,眼神中忽然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你...就这么在乎她?”

    齐文远呆滞了一下,眨着眼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自己儿子这个样子,齐致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站直身子,正色道:“她销毁的那部分资料,你还有备份么?”

    齐文远一愣,有些害怕地摇了摇头。

    齐致森留下的研究材料,自从到了齐文远的手里之后,就是绝密中的绝密,即使是研究,也是齐文远自己一个人在绝密的地方进行,别说复件了,就连知晓文件内容的第二个人也没有。

    “这样啊。”齐致声点了点头:“我之前说,你要为了一年前,家族在琉球战役中的付出支付尾款,你还记得么?”

    齐文远僵硬地点了点头。

    现在的他,自然已经想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如果齐致森死了,那么他留下来的东西,一定会交给无畏保管,而凭借现在的齐家显然不可能冲到旧金山,从无畏手里抢东西。

    所以,在一年前,齐致声才以出人拯救琉球岛上的人为代价,让齐文远亲手杀死齐致森,因为只有这样,齐文远才会对他产生深刻的怨恨。

    只有这样,他才能从无畏手里,把东西要过来。而一旦东西到了齐文远的手里,那么抢起来,可就比从无畏手中抢简单许多倍了。

    “那么现在,这份尾款,我就先拿走一部分了。”说着,齐致声从舰娘手中,接过了被列克星敦销毁了一部分的资料,简单翻阅几页之后,就交给了身后的舰娘。

    “一部分?”齐文远愣了一下。

    “对。”齐致声点了点头:“如果说这份文件是完整的,或许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但是......”

    说着,齐致声看向一旁的列克星敦,看得齐文远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但是,我还是觉得有必要教一教你。”齐致声说着,缓缓走到齐文远面前,支开了控制齐文远的舰娘,将他扶了起来:“知道一个人,要怎么样,才会变得没有弱点么?”

    齐文远看着自己的父亲,面色僵硬地摇了摇头。

    齐致声沉默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其实很简单...只要把弱点消灭就可以了。”

    齐文远一愣,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温度:“......爸?”

    齐致声温和地笑了笑,就像普通人家的父亲一般,笑呵呵地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齐文远也就配合着笑了笑,但却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从今天起,你就是一个没有弱点的人了。”齐致声笑着,就像所有故事中的慈父一样。

    而在齐文远的身后,押解着列克星敦的舰娘齐齐松手,四散站开。

    “......阿远。”

    齐文远的身子随着这一声轻轻地呼唤,浑身一颤。

    列克星敦笑了笑,就如同她往日一般,眼睛弯弯地看着齐文远,声音温和而又炙热:“没事的,阿远......”

    “没事的...我一定,会再找到你的。”

    下一刻,列克星敦身后的舰娘高高举起了腰间的佩刀,自上而下,一刀挥下。

    一声沉闷的响声过后,齐文远的心自此,便永远埋葬在了这茫茫风雪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