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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二章 过去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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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妈......”18岁的约翰站在自己的家门口,看着屋中身形有些佝偻的两位老人。

    “怎么了?”母亲回过头,强打起精神,看向约翰:“录取通知书下来了么?申请上大学啦?”

    18岁的约翰站在门口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单薄的身躯在夜晚的烛光下显得异常单薄:“下,下来了。”

    “下来是好事,是好事。”母亲顿了顿,即使脸上的疲惫无法掩盖,但仍然努力地笑了笑:“是哪所学校?这次我和你爸商量好了,一定要供你上大学。你的两个哥哥就是因为没有学上,才只能去参军,如果......”

    “好端端地说这些做什么?”一旁一直背对约翰的父亲忽然厉声喝道,转过头,一脸酒气地看向约翰。

    和母亲不同,父亲似乎经历过很多,也明白很多。他一眼就看出自己的儿子不像是被大学录取的高兴模样,于是顿了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瓮声瓮气地说道:“说吧,有什么事就说。”

    约翰咬了咬嘴唇,伸头朝屋里看了看。

    破旧的小木屋中,被一个窗帘隔开的就是卧室,在那里,约翰的六个弟弟妹妹全部躺在里面,正在睡觉。其中,约翰甚至还看到自己最小的弟弟一脚把身上盖着的床被踢开了。

    只是看着这些,约翰的心里就更加不好受了。

    他低着头,默默走上前,缓缓将手中的通知书放到桌上:“我,我被录取了......是特种海军大学...也就是提督学校。”

    瞬间,屋子之中的声音全部消失了。

    约翰的母亲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约翰的父亲则身子僵硬了一瞬,缓缓转过身,拿起了桌上的通知书。

    约翰家里穷,点不起油灯,只能用劣质的煤油,一点着,整个屋子里都能闻到难闻的气味,屋顶也全是黑烟。

    父亲就这么拿起那张纸,在灯光下费力地瞧着,看着,手掌微微颤抖。

    提督学校,全世界提督唯一的来源。

    他坐落在北美西海岸,拥有全世界最好的师资力量,全世界最好的在读环境,毕业后保送全世界最好的职业,享受全世界最顶级的待遇。

    可以说,只要走进提督学校的大门,那这个人无论之前是做什么的,都将一步登天,直接跻身全人类金字塔的最顶尖,成为最最最尊贵的那一小撮人。

    真真正正意义上的,一人得道,全家升天。

    而这样的人,每年,只能有300个左右。

    而这样的人,每年,也会死300个左右。

    约翰母亲颤抖了一下,猛地上前一步抓住约翰的手:“这学校不上了!我们不上了!明天妈去城里给你找个差事,你就老老实实在那呆着,其他的你都不要管,其他的......”

    那一边,父亲用手掌猛地砸向家里破旧的小桌子。

    约翰低着头,沉默着。

    当他被检测出,对黑海有反应的时候,他就已经丧失选择权了。

    自从提督学校制度建立以来,任何被检测出能和黑海产生共鸣的人类,都必须无条件的进入提督学校学习,然后成为提督,这是写在当今人类宪章里的。

    当初马飞底子那么差,也被提督学校校长无畏直接破格送进毕业班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人类需要能够和黑海掰腕子的人。

    或者换句话说,人类需要在与黑海的战争之中,不断折损的炮灰。

    只要每年那300个人之中,能出现一个接替当今总督的逸才,那么别说是损失其他299人了,就算是损失上下三届学生,都是赚的。

    约翰无法拒绝,也无权拒绝。

    母亲拉着约翰的手,不知不觉间眼眶已经红了。

    她回头望向自己的丈夫,眼神中满是绝望:“他爸......”

    父亲坐在那里沉默了,约翰原本印象之中那宽厚伟岸的身影不再如往日般坚实,反而变得有些佝偻,有些脆弱。

    父亲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的呢?

    是了。约翰想着,是从自己的两个哥哥被送进烈士陵园那一天起。

    父亲抬起头,手里捏着那张录取通知书,手掌微微颤抖着:“你......不需要我再多说什么吧?”

    约翰低下头,鼻子一阵发酸:“是。”

    父亲点点头,从椅子上下来,缓缓走到约翰面前,伸出手似乎想要拍一拍约翰的肩膀,但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那边的日子和我们这不一样,你...多省着点。”

    提督学校的学费是没有的,不仅没有,学校甚至会倒贴钱补贴学生。而这,还仅仅只是入学众多优惠政策的其中之一。

    而像这种政策,约翰至少能够享受四年,四年之后,他将带着更高的福利,更高的工资,更高的待遇走向战场,然后不知道哪一天彻底淹没在大海之中。

    父亲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少花些,多寄一些钱回来,家里......

    家里真的已经揭不开锅了。

    “我不同意!”突然,约翰的母亲尖着嗓子喊道。

    这位辛苦了一天的母亲,劈手打掉父亲的手,将他狠狠一推,然后将约翰死死地抱在自己怀里:“老大和老二都是听你的才没有回来的,现在你又要把我的老三送走吗?我不同意!”

    说着,母亲瞪着眼睛,颤抖着嘴唇看着怀里的约翰:“孩子,你听我的,你现在赶紧跑,有多远跑多远,你不要担心你爸妈,你......”

    “可是......”约翰说道:“可是......”

    “没有可是!”母亲尖着嗓子吼道。

    这时,屋中的窗帘动了动,从后面钻出一个睡眼惺忪的小脑袋。

    “爸,妈......”约翰年龄最大的妹妹搂着弟弟妹妹探出头,看向屋中严肃的众人:“哥...怎么了?”

    约翰忽然感觉眼睛一热,赶紧转过身,抿着嘴,用力锤了锤自己的鼻子:“没...你哥要上大学了,妈不舍得给我交学费......”

    “是这样的么?”妹妹狐疑地看着约翰,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父亲。

    “当然啦。”约翰强自笑了笑,转过头,搂住自己的母亲:“没事的,妈...我在学校会好好读书,努力拿到奖学金,争取咱不亏钱,还赚钱。”

    “你......”母亲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是约翰却抢先说道:“琳达17了,妈...她将来要嫁人的。”

    母亲闻言,顿时沉默了。

    在他们住的这个小地方,贫穷几乎是常态。

    在这种环境下,女人就是每家的累赘。因为她们能做的很少,但是却要吃一个人的饭。所以在这里,如果想要让自己的女儿找个好男人,婚后不至于过得特别惨,是需要支付给男方很大一笔嫁妆的。

    母亲当然明白约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更清楚约翰之后要说什么。

    她这剩下的六个孩子,四个闺女是不需要念书的,但是她们需要嫁人。

    虽然两个儿子将来可以有一笔嫁妆作为收入,但是他们现在首先需要考虑的是上学的问题。如果没有学上,就只能跟他们一样在乡下种地,这样将来不仅得不到丰厚的嫁妆,甚至就连娶到的媳妇都可能是歪瓜裂枣,甚至还可能是个寡妇。

    钱,钱,他们需要钱,需要很大一笔钱。

    自己的两个大儿子用命换来的那些钱根本不够,他们还需要把自己的三儿子也卖掉,去换钱,去换抚养剩下孩子的钱......

    母亲想到这里,实在忍不住,转过头,泣不成声。

    父亲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门口,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屋外的夜景。

    他之前喝的酒还是从两个儿子的抚恤金里出的,目的只是为了缓解一下自己思念他们的痛苦。但现在看来,恐怕自己连酒都不能喝了。

    因为他实在没有勇气,去用自己第三个儿子拿命换来的钱,去逃避。

    那样,即使是酒精,也无法麻醉破碎的心了。

    看着自己父母的样子,孩子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天真单纯的他们,最容易读懂空气中的氛围。

    他们知道,自己的这个哥哥,可能,也要像另外两个哥哥一样,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约翰笑着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弟弟妹妹们的小脑袋瓜子,一个接着一个安慰。

    当他安慰到自己最小的弟弟时,还只有六岁的小家伙伸出脏兮兮的手,扯了扯约翰的衣服:“约翰,你还会回来的对么?”

    约翰一愣,轻轻笑了笑:“当然啊。不过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一次,我得打工给你们挣钱。”

    小家伙点了点头:“可是,麦克和强尼也是这么说的。”

    麦克和强尼是约翰的两个哥哥。

    “可他们都食言了。”说着,小家伙抬起头,大眼睛一闪一闪地看向约翰:“你别学他们好不好?我可以不要零食...我想你陪我玩。”

    约翰一顿,猛地伸出手,搂住面前的小人儿。

    他怕,他怕他只要慢一点点,就会让自己弟弟看到自己脸上怎么也抑制不住的眼泪。

    “......”他抿着嘴,牙齿深深地陷进血肉之中:“傻孩子,他们两个从小就骗你,你还没长记性么?”

    小家伙点了点头:“嗯,约翰从来没骗过我。”

    “那我们约定...等哥哥回来好不好?”约翰咬着牙,拼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变形。

    “嗯,我等你。”小家伙很认真地再次点头,脸上这才有了一点点笑意。

    只是家里的其他人,没有一个能够笑出来。

    就这样,约翰进入了提督学校,一路过关斩将。无论什么,他都拼尽全力做到最好,努力将所有能拿到的成就全部拿到手,虽然比不过齐开那个怪物,但是在常人眼中,他已经是很了不得很了不得的天才了。

    当时在老师之中,甚至还有人说,齐开这届是历年来质量最高的一届。

    不仅有齐开,还有像约翰这样有天赋又肯努力的人,人类一定会在他们两个手中,重新夺回大海。

    然后,时间就来到了约翰四年级,毕业大考前的三个月。

    在那一天,约翰接到了一个改变他一生的电话。

    “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电话那头,来人开门见山,直接说道:“只要你能做到,我保证你一辈子平平安安,富贵喜乐。不仅是你,你在乡下的弟弟妹妹,还有爸爸妈妈也是,我可以保你们一家衣食无忧!”

    约翰一愣:“你......”

    “你不用问太多。”电话那头打断他说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约翰的呼吸忽然加快了几分:“......你要我做什么?”

    “三个月后,毕业大考的时候,我要你把岛上人员、配置,一切的一切全部传过来。只要做到这些,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约翰怔了怔,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你要这些做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

    约翰咬了咬牙:“那...那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平静的声音:“齐文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