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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终是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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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局崩溃的速度有点超出齐开的预料。

    他最开始让四艘战列舰和两艘航母去针对俾斯麦,目的就是为了速战速决。

    但显然,即使身上的主炮只剩下一门,俾斯麦的强度依旧是众多普通舰娘所望尘莫及的,尤其是在她们束手束脚,不想击沉俾斯麦的情况下。

    如此一来,不仅齐开对两大家族的包围圈彻底告破,甚至就连自己的安全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有栖川刚才已经发来了第三次通讯,劝导齐开快点撤离,然而齐开心里清楚,只要俾斯麦的问题得不到解决,自己终究还是不可能赢下这场战争。

    区别只在于,是损失百慕大的齐开,还是战场上的舰娘而已。

    “看来,是我上场的时候了?”从蝠鲼上传来的只言片语中,饶是不懂得如何指挥的黎塞留,也听出了战场上的紧张和严峻。

    齐开回头看了一眼黎塞留,皱着眉不说话。

    “亲爱的,你清楚的。在这个时候,真正能限制住俾斯麦的只有我。只要我进入战场,我们现如今所面临的所有困难都会迎刃而解。”见齐开不说话,黎塞留就继续劝说道。

    齐开闻言,仍是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握紧了拳头。

    萨拉托加看了齐开一眼,默默地示意黎塞留不要再说了。

    开战前,齐开就直说了,他不想再给两大家族扔核武器的机会。

    可能光是嘴上说说,大家都不能理解齐开说那话时的语气,但是只要想想,黑海的舰娘们就都能够理解齐开当时的恐惧。

    毕竟,她们自己,也深深切切地感受到了,那种完全不属于自己,但又仿佛亲身经历的痛苦与恐惧。

    而那种相同的恐惧,齐开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

    你很难想象,齐开是怎么在那种情况下坚持下来的,又是怎么保持自我的。

    萨拉托加就曾听猎户座讲过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故事。

    如果有一个少年,从某一个时间点开始,成为了对抗魔王军的勇者。而这勇者一当,就是十年。

    突然,有一天,勇者失忆了。机缘巧合之下,勇者成为了魔王,并且还和人类整整战斗了十年。

    假设这位少年没有童年,他的一生都是从成为勇者的那一刻开始的。

    那么,当少年在担当魔王的时间,与担当勇者的时间,完全相同的那个时间节点上,少年恢复了自己十年勇者的记忆。

    这个时候问题就来了,这时的少年,究竟是勇者呢,还是魔王呢,亦或者是完全不同的第三个人呢?

    再如果,这个少年在十年整的时间又失忆了,做了十年皇帝,又做了十年乞丐,这个时候他集齐了四个十年的记忆,那么他最后究竟是谁呢?

    很有意思的问题,很有意思的思辨,但是当时的萨拉托加终究也只是把这个当做一个有趣的问题,一个闲暇时打发时间的无聊猜想。

    就好像庄周梦蝶,你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里。

    只是,她完全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遇上这种情况。

    齐开就好像是那故事中的少年。

    在那个时间点,他就好像是在梦中一样,所有和他完全不同的身份、记忆,一股脑的涌入大脑,甚至说他自己的记忆可能都没有那些外来者的多,没有他们刻骨。

    在成千上万那样的记忆风暴中,属于齐开的那部分就仿佛飓风之中的一片风帆,除了随波逐流,他没有任何办法。

    所以,是谁都会感到害怕吧。

    没有人愿意经历成百上千和自己完全不同的记忆吧。

    更何况那些记忆往往都是痛苦的,悲惨的,死亡的。

    有谁愿意去经历成百上千次别人的死亡呢?

    这样想着,萨拉托加轻轻握住齐开微微有些颤抖的手。

    黎塞留注意到了萨拉托加的眼神,她也清楚齐开的想法,齐开的顾虑。两个星期前,自己满脑子都是马萨诸塞炮轰自己的记忆,至今仍然挥之不去,就仿佛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但是作为舰娘,作为黑海六个噩梦之一,黎塞留不能允许自己的主人是这样懦弱的一个人。

    是不是很可笑?明明自己也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经历,但是自己却必须逼着齐开再一次重温那种感觉。

    不过想到在齐开陷入死灵哀嚎中的时候,自己也要再一次重温那可怕的梦境,黎塞留心里的罪恶就减轻了几分。

    毕竟,不是你齐开一个人在受罪。

    整片大海上的黑海,都在陪着你受罪不是么?

    齐开捂着自己的嘴,迟迟没有开口。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在自己的姑娘们面前看起来很逊,他知道这样会让自己的形象大幅降低,但是他真的...真的......

    黑色世界中,俾斯麦的话仿佛还在自己耳畔。

    下一次的时候,就没有人来救自己了。

    能让他在灵魂的风暴中,保持自我的,就只有他自己了。

    “齐开!”突然,黎塞留直接喊出了齐开的名字。

    齐开的身体下意识地抖了抖,但随即又强迫着自己镇定了下来:“我知道...但这不行......”

    “为什么不行?哪里不行?”黎塞留皱着眉,三步两步上前问道。

    齐开看到突然走到自己面前的黎塞留,身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眼神也在疯狂地躲闪着:“你出现在战场上,并不能改变战场的形式。”

    “为什么不能?”

    齐开抿了抿嘴,把自己想好的借口说了出来:“虽然只要你出现,就能减轻我们前线的压力...但是你能保证自己在他们的核武器面前,仍然能保持清醒么?当初俾斯麦可是昏迷了好长一段时间!”

    “那是因为她本身就身受重伤!”黎塞留说道:“我和她不同!那只黑猫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那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齐开争辩道:“如果...如果...你最终还是昏迷了...这么一来,俾斯麦不但没有人牵制,整个战场还可能...可能因为我的原因陷入彻底的崩溃,到时候什么就都完了!”

    黎塞留听完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

    原本还在齐开几步开外的黎塞留突然出现在齐开面前,在齐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拳狠狠地打在齐开的脸上。

    “黎塞留!”萨拉托加一愣,立刻朝黎塞留大吼道。

    不仅是黎塞留,留在齐开身边的所有航母全部对黎塞留做出了警戒的姿势,就连瑞鹤也不例外。

    然而黎塞留只是轻轻地笑了笑,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突然又在众人眼前消失,片刻后,在场所有的航母全部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肚子,跪倒在地。

    黎塞留笑了笑,吹了吹自己的拳头:“我想你们是不是忘了我的能力是什么?为什么你总是以我会被他们的武器炸到为前提条件呢?”

    齐开捂着脸,看着黎塞留:“你的能力并不是无敌的,否则也不会被企业按在地上打不是么?”

    黎塞留脸上轻轻抽搐了一下:“即使如此,但是你真的觉得,就凭区区人类,也能制服我?”

    “半年前,你觉得俾斯麦会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么?”齐开说道。

    “这不一样!”

    “这一样!”

    黎塞留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笑了笑,又板起脸来,最后又忍不住笑了笑。

    如此重复了几次,黎塞留看着齐开,脸上的表情终于逐渐冰冷:“你太令我失望了......人类。”

    齐开咬着牙,一声不吭。

    黎塞留叹口气,左右看了看地上试图挣扎起来的航母,见她们似乎缓过劲儿来了,于是又挨个补了一脚。

    “俾斯麦说的没错...你确实没资格做她的提督...虽然我这个人呢,目的很简单,只要有个提督就行。”黎塞留说着,缓缓蹲下身,轻轻抬起齐开的下巴:“但是,只要想着是你这样的人做我的提督,做我的亲爱的...我就恶心得,几乎连上辈子吃过的饭都能吐出来。”

    齐开咬牙,什么都没有说。

    黎塞留说完,重重的将齐开的头甩在地上,转身直接离开了沙滩,走上了海面。

    她这个人,虽然喜怒无常,看起来既古怪又暴虐,但是有一点,黎塞留觉得自己还是拎得清楚的。

    她知道俾斯麦不喜欢自己,毕竟她也不喜欢俾斯麦。

    她们两个人能走到一起,走到今天这一步,纯粹只是因为各种巧合和命运使然。

    不过在一起都在一起了,日子还得照过不是么,不然还能离了咋样?

    这么多年来,黎塞留和俾斯麦虽然磕磕绊绊,但总得来说也还算相安无事,彼此甚至还有当年在百慕大,一举击溃人类联军的壮举。

    只是即便是在那次战争中,她都不曾向俾斯麦低头,但是没想到两年后,自己却因为一个小小的齐开,而背上了一个巨大的人情债。

    说到底,俾斯麦伤势如此之重,归根究底,不就是那时,俾斯麦替黎塞留,抵挡了了一次企业致命的攻击吗?

    虽然在那之前,俾斯麦就已经身上带伤了,但是说到底,那终究只是一些普通舰娘给她身上留下的玩闹,或许舰装被摧毁的厉害,但根本不足以算得上是伤。

    真正伤到俾斯麦的,还是那一天来自企业的攻击。

    就是因为那一次的事情,俾斯麦的状态和自己拉开了巨大的差距,也正是因为这个差距,两大家族来到百慕大后,才对俾斯麦展开了重点打击,让本就受伤的俾斯麦,伤上加伤。

    其实,如果,现在,站在那片大海上,被人类像傀儡一样操纵的,应该是她,不是么?

    黎塞留这一辈子,从来没有欠过谁人情,也不想欠任何人人情,尤其是来自那个黑猫的人情!

    所以,今天,这个事情,必须了了!

    区区人类,区区人类,区区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