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南陈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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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朝的格局由来已久,杨坚固然有统一中国的雄心,却也是再三谨慎,等到时机完全成熟的时候才大举用兵。
在那之前,国事照常进行。
585年5月29日,在财政部长孙平的建议下,杨坚下诏各州县设立义仓。所谓义仓,即规定农民每年秋季收获之后,依照贫富不同而上缴不同数量的粟麦,储存在地方公社,指定专人负责管理,准备应付饥馑之年,类似社会保险。
但有个问题随之而来,因为隋国规定60岁上及10岁以下的人可以不用上缴田赋捐税,也不必承担差役,所以当时民间存在很多谎报年龄的现象,尤其山东地区,承袭北齐的弊政,在户口租税上奸诈虚伪的记载非常多。
杨坚为此下诏让州县政府开展大规模的户籍普查,堂兄弟都要另立门户,别造名册,以防藏匿人口,如果户口名簿上记载与事实不符,里长党长发配边疆。经过一番努力,根据名册显示,隋国人口竟因此多了一百六十四万人。
高颎趁机建议制定赋税资料库,颁发全国州县统一施行,杨坚批准,从此户籍人口方面的弊端一扫而光。
本年10月9日,杨坚任命上柱国杨素,当信州军区总司令,让他负责训练水军,建立舰队,为攻击南陈做准备。
但这还不够,只有内部平静才能放心对外出征,杨坚同时着手清理国内的危险份子。
586年闰8月28日朝会上,杨坚下令左右卫士把梁士彦、宇文忻、刘昉原地逮捕,以谋反之名斩杀,三人的叔侄兄弟免除死刑,只剥夺公职,贬为平民。
梁士彦攻破尉迟迥之后,接替尉迟迥的相州州长一职,在当地颇有威望;宇文忻与杨坚是故友,擅长指挥,很有军事才华;刘昉当初假传圣旨,把杨坚引入朝廷,是杨坚的大恩人。
这样三个人如何突然被杀?
史载三人阴谋叛变,真实的情况显然并非如此。
梁士彦占据当年尉迟迥的位置,谁能保证他不像尉迟迥一样叛变。
宇文忻是宇文家的人,这一身份本就十分敏感,偏偏他又很得人心,如果大军南征失利,谁能保证他没有二心。
刘昉在讨伐尉迟迥的时候就显露出了狡诈的本性,杨坚早就厌恶了,杀他本在情理之中。
荣耀从来都是血和泪铸就的。
9月4日,杨坚身穿丧服,亲登射殿,让百官射取没收的三家金银财宝,作为警醒。
至此南征终于进入倒计时,萧梁小朝廷首当其冲,率先做了炮灰。
真正的萧梁政权早就终结了,但江陵的小朝廷之所以到隋国建立仍然坚挺,原因很简单,就是充当南北朝的缓冲而已,杨坚既有心吞并南陈,这个缓冲也就不必要了。
萧岿于585年去世,享年44岁,太子萧琮继位。
587年8月,杨坚征召萧琮到长安,并派武乡公崔弘度,率军进入江陵,准备下一步就取消江陵政府。
但萧梁人民却已觉醒,萧琮的叔叔萧岩,弟弟萧献,恐怕被攻击,派人晋见南陈的荆州州长陈慧纪,请求投降。
9月18日,陈慧纪抵达江陵城下,次日,带着萧岩等官民十万人一起回国。
杨坚听到消息,心里不大高兴,只好下诏废除萧梁,派左副行政长官高颎,南下安抚留下的居民,对萧詧和萧岿的坟墓,各拨十户人家负责维护,任命萧琮为上柱国,封莒公。
立国83年的萧梁政权彻底结束。
杨坚向高颎询问消灭南陈的策略,高颎说:“长江以北气候较凉,田地收割时间较晚,长江以南气候较暖,水稻早就成熟,就在他们将要收割的时候,我们却做小规模的动员,集结兵马,声称袭击,他们沿边各基地渡口,一定集结军队,严密戒备,这就足够他们耽误收割,使水稻烂在田中,等他们增援妥当,我们立即复员,如此再三再四,他们就会认为我们不过虚张声势,故意使他们筋疲力尽,最后我们真的集结大军时,他们决不肯相信,犹豫不定之际,我们已渡过长江。
登陆作战,士气高过平日,同时,长江以南地下水距地面较近,不能挖掘地窑,敌人所有军用储备物资都在地上,而房屋又都由竹子茅草筑成,我们如果派出间谍,利用风势放火,等他们修复之后,再去放火,用不了多久,民间粮食及其他资源都被烧光。”
杨坚批准这两大行动,于是南陈开始受困。
杨坚的用心明显至此,群臣争相献策,杨素、贺若弼、光州州长高励、虢州州长崔仲方纷纷进言,杨坚多有采纳。
杨素驻扎在永安,建造了超级战舰五牙号,甲板上有五层楼,左右前后共设六个巨型的攻击捣竿,每个捣竿举起,高达五十尺,战舰可容纳战士八百人,次超级战舰黄龙号,能容纳一百人,其他平乘级、舴舰级依照次序下水。
历史性的时刻即将到来。
588年3月9日,杨坚下诏通告天下,将对南陈发动军事总攻,诏书上说:“陈叔宝盘据巴掌大的土地,可是**之大,却像山谷深沟,全国大街小巷都被他搜刮一空,无论中央地方,驱使人民不停地劳役,用尽各种手段挥霍金银,把白昼当成夜晚,诛杀说实话的知识分子,屠灭无罪者的全家。
作恶多端,却企图欺瞒苍天,乞求保佑,只依靠祭祀鬼神。
为了供应后宫庞大的消耗,不惜出动军警,为了赢得美女欢心,甚至净街戒严。
自古以来,头脑昏乱的君王,很少能与陈叔宝相比,正人君子纷纷逃走,卑劣小人则个个高官,天上有异,地下降灾,物生怪,人变妖,知识分子闭口,道路行人仅敢用眼睛示意。
尤其是陈叔宝背叛恩德,违背誓约,扰乱边疆,他个人则白天潜伏,夜晚却出来游荡,简直与小偷强盗一样,上天覆盖下的人民,都是我的臣属,每次听到消息,心中都感伤恻隐。
现在我下令出动大军,随机应变,诛杀铲除,只这一次战役就要使吴越永远肃清。”
同时又向南陈下达诏书,指责陈叔宝的大罪二十条,写成副本三十万张,运到江南散发。
10月28日,各动军队动员完成,杨坚前往皇家祖庙向祖先焚香禀告,让晋王杨广、秦王杨俊、清河公杨素同时担任大军元帅,杨广从**出发,杨俊从襄阳出发,杨素从永安出发,荆州州长刘仁恩从江陵出发,蕲州州长王世积从蕲春出发,庐州军区总司令韩擒虎从庐江出发,吴州军区总司令贺若弼从广陵出发,青州军区总司令燕荣从东海出发。
南征军共计作战司令90人、士卒51万8千人,东接东海,西接巴蜀,横亘数千里,都受杨广指挥。
杨坚只有20岁,即便再有才华,到底不能独自指挥如此庞大的军事行动,杨坚同时让高颎当杨广的秘书长,右副行政长官王韶当军政官,军中一切事务,由他们二人裁决,宝贝儿子只是挂个名。
陈叔宝得知隋军南下的消息,自恃长江天险,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下诏让周罗睺当巴峡军区江防司令长官,抵抗长江上游的隋军。
杨素率舰队顺流而下,一直穿过三峡,抵达流头滩,南陈将领戚昕率青龙舰队一百余艘,据守狼尾滩。
当地的地势十分险恶,隋军担心无法通过,杨素说:“成功失败,在此一举,我们如果白天顺流而下,敌人会很容易看出我们的实力,滩流湍急,由不得我们控制,对我们不利,不如夜袭。”
计议已定,杨素亲率黄龙舰队数千艘东下,另派开府仪同三司王长袭,率步兵在南岸登陆,攻击戚昕的另一大营,又让大将军刘仁恩,率骑兵自北岸攻击白沙。
刘仁恩于天将亮时赶到,三路夹击陈军,戚昕败逃,军队全被俘获。
杨素对陈军安抚慰劳,一律释放,严令大军沿途不得伤害平民,然后继续向下游推进。
隋军船舰布满江面,旌旗迎风招展,船上士兵们的铠甲在太阳下反射出万道光芒,杨素身处光芒中心,坐在平乘级巨舰上,气场强大,十分威风,长江南岸的南陈官民远远望去,无不惊呼:“江神!”
南陈长江各军事基地听到隋军就要逼近的消息,纷纷奏报,施文庆却把告急文书全都压住不让陈叔宝看见,继续饮酒作乐。
此前萧梁官民来投,陈叔宝为了防止他们变节,所以把沿江各船舰全都召回京师附近,向他们宣扬国威,因此长江上没有一艘军舰防御,而上游船只又被杨素阻截,没有一艘抵达京城,中央对于长江上的情况丝毫不知。
与此同时,贺若弼从广陵顺利渡过长江。
长江天险缘何如此轻易渡过,难道贺若弼也和侯景一样在南陈境内安插了内应?
贺若弼本不必那么做,因他有更加巧妙的办法。
贺若弼几年前就被安排在长江北岸镇守,为南征做准备,但如何才能在将来的南征中发力呢,贺若弼想到了瞒天过海之计,到任后就把营中很多老马卖掉,向南陈购买船只,藏在隐密地方,然后另买破船五六十艘,停泊在码头。
南陈开始当然知道对方的底细,但时间一久,间谍所见所闻都认定隋军并没有其他船舰,于是开始心存轻视。
贺若弼接着又奏准国内的江防部队,每逢换防,都要由各地先集中广陵,于是每当换防之际,广陵旌旗满地,篷帐遍布原野,好像打仗一样。
如此大的动静,南陈岂能坐视不理,所以每逢隋军换防,南陈立即紧急动员,增援沿江防务,然后每次都发现是一场虚惊,并不是打仗,而是部队换防而已。
几次三番之后,广陵再有这么大的动作,南陈也不再戒备。
贺若弼又派军队沿江打猎,人喊马嘶,惊天动地,南陈开始会不厌其烦地集结军队响应,几次之后,也不再理会,只当对方是神经病了。
结果就在588年正月1日这天,贺若弼真的渡江了,而南陈沿江军民仍没人发觉。
正逢新春佳节,陈叔宝在宫里酩酊大醉,守城官兵也都喝了不少酒,隋军庐州军区总司令韩擒虎,率五百人在夜色掩护下,从横江南渡,在采石矶登陆,轻松占领城池。
正月2日,南陈的采石驻军司令徐子建,飞奔京师,奏报紧急军情,建康方面这才知道他们正在面临着什么。
陈叔宝召集百官入宫举行军事会议,下诏:“野狗脏羊对我们肆意凌虐,侵犯京畿郊区,蜂蝎虽小,却是有毒,应该尽快清除,我当亲率皇家六军,扫荡八方,现在全国戒严。”任命骠骑将军萧摩诃、护军将军樊毅、中央禁军总监鲁广达同时当司令官,最高监察长司马消难、湘州州长施文庆同时当高级监军官,规定和尚、尼姑、道士都不准免除兵役,一律参战。
正月6日,贺若弼攻克京口,擒获陈国南徐州州长及官民六千多人,但很快就把他们释放,发给粮食,遣送回家,并把杨坚的良品交给他们到各地散发。
和杨素一样,贺若弼的军队纪律也十分森严,对人民一草一木都不加侵犯,再加上数千人四处宣扬隋军的情况,南陈国内人心很快瓦解,隋军一路所向披靡,十分顺利。
正月7日,隋军庐州军区总司令韩擒虎,进攻姑孰,只半天时间就攻克,生擒樊猛的儿子樊巡及其家属。
于是隋军再分两路,贺若弼从北方的京口,韩擒虎从南方的姑孰,南北夹击建康。
建康仍有部队十万人,但陈叔宝性情懦弱,不懂军事,政府各项措施都交给施文庆决定。
施文庆深知将领们都讨厌自己,唯恐他们作战胜利,建立功劳,会滋生难以控制的祸乱,于是奏报陈叔宝说:“这些老粗一肚子牢骚,平常对政府就不满意,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时期,怎么可以相信。”
陈叔宝同意,所以当萧摩诃请求迎战时,陈叔宝坚决不准,眼睁睁地看着敌人攻城掠地,一直推进到建康附近。
镇东大将军任忠向陈叔宝献策:“而今我们的兵力充沛,粮食充足,最恰当的反应莫过于坚守宫城,沿着淮河建立防御工事,隋军虽然进攻,我们却拒绝出战,然后再分兵力切断他们的长江交通,使一封信都不能渡过,请拨付给我精锐部队一万人,金翅级战舰三百艘,渡长江北上,直攻**,隋军主力一定认为南岸战士已经被俘,士气自然瓦解,淮南很多与我相识,听说我率军前往,一定如影随形,起兵响应,我再扬言攻击徐州,断绝他们的退路,则隋军将不战而退,等到春暖花开,江河水张,上游的周罗睺再顺流而下,增援京师,这是上策。”
陈叔宝拒不接受,反而说:“两岸对峙这么久,不见胜负,使人心烦,不妨让萧郎干他一下。”
任忠连连叩头警告说绝不可主动出击,但孔范却支持这一办法,说:“请在战场上决一生死,我保证为陛下在燕然山竖立记功石碑。”
陈叔宝大喜,几乎神游塞外,对萧摩诃说:“你可愿意为我决此一战?”
萧摩诃面无表情地说:“从前作战,都是为了国家和家族,今天作战,还是为了妻子。”
就在萧摩诃指挥作战时,陈叔宝意外发现萧摩诃的老婆美艳动人,竟强行把她拉进宫,萧摩诃由此感慨。
正月20日,对军事一窍不通的陈叔宝,亲自排兵布阵,让中央禁军总监鲁广达,在白土冈构筑防御工事,位于各军最南,任忠在鲁广达之北,樊毅和孔范更北,萧摩诃最北,各军南北相接,长达二十里,头尾进退,互相不知。
贺若弼率轻骑兵登山下望,看到陈军的阵势,不禁哑然失笑,立即下山严阵以待。
大战终于爆发,陈军果断全线溃败,萧摩诃被生擒,任忠则奔回宫城,向陈叔宝哭诉:“陛下好好保重,我已无能为力。”
陈叔宝扔给他两袋黄金,让他去招兵买马继续作战,任忠说:“陛下最好坐船往上游投奔大军,我当拼死保卫。”
陈叔宝长叹一口气,心想也只能这样了,于是让妃嫔和宫女们整理行装,等待任忠。
可是过了很久,任忠还是没有回来,原来他早就带了几个骑兵投降隋军大营去了。
领军将军蔡征率军驻守朱雀桥,听说韩擒虎就要抵达,军心恐惧,一哄而散,任忠引导韩擒虎直闯朱雀门,守门卫士本打算迎战,任忠挥手让他们散去,无奈地说:“我这个老汉尚且投降,你们还想干什么。”
大家于是纷纷逃窜,建康城内的文武官员只剩下袁宪仍留内殿,和江总几个人,留在中央办公厅。
陈叔宝打算躲起来,袁宪说:“北军进宫,绝对不会有什么暴行,大势既已如此,陛下将躲到哪里,我建议你登上金銮宝殿,模仿萧衍当年接见侯景的前例,仍不失一国之君的气度。”
陈叔宝不接受,飞奔逃走,边跑边说:“刀口底下可不能乱试运气,我自有妙计。”
隋军很快赶到,在宫里找了一遍,不见陈叔宝的影子,最后来到后宫的一口井边,隋军士卒在井口大声呼喊陈叔宝的名字,井里没有回应,士卒又喊:“再不出来,可要投石头了!”
这时井里终于有了回应,传来陈叔宝的声音:“不要投,不要投!”
士卒们于是用绳子把他拉上来,结果一两个人竟还拉不动,就在大家感叹陈叔宝体重的时候,三个人随着绳子缓缓露出井口。
大家恍然,原来他把张丽华和孔贵妃也一起带下去了。
当时陈姓皇族有一百多人,陈叔宝担心他们借机叛变,所以全都集中宫城,锁在金銮殿内,宫城失陷后,大家一起向隋军投降。
贺若弼乘胜进抵乐游苑,鲁广达仍督促残余士卒苦战,得知皇帝被俘,面向宫城叩头痛哭,对部属说:“我不能拯救帝国,罪孽深重。”
士卒们也都跟着落下两行热泪。
鲁广达被俘时,南陈各机关和禁卫军司令部全都逃光了。
贺若弼进入建康时,得知陈叔宝已被生擒,让人把他押解过来问话,陈叔宝吓得汗流浃背,浑身发抖,一见贺若弼就跪下叩头,贺若弼说:“小国的君王,与大国的三公部长相等,向我叩拜,倒也合乎礼节,你放心,到了长安,至少可以封一个归命侯,用不着恐惧。”
晋王杨广的总部秘书长高颎,比杨广早一步到建康,儿子高德弘是杨广的机要秘书,杨广高德弘飞奔到高颎那里,让他把张丽华留下,高颎怒道:“从前姜子牙蒙面诛杀苏妲己,今天怎么可以留下张丽华。”让人把张丽华押到青溪斩首。
高德弘回去告知杨广,杨广大为愤怒,咬牙切齿地说:“古人说,无德不报,高颎的这番恩德,我迟早要回报!”
正月22日,杨广进入建康,把施文庆等一批弄臣全都斩首,向三吴人民谢罪,并让高颎与总部机要秘书裴矩搜集档案图书,查封政府仓库,对储存的金银财宝,一件都不妄取。
南陈上游的水军仍与隋军对峙着,杨广让陈叔宝写信给他们,让他们投降,于是上游也完全平定。
岭南地区一致拥护高凉郡太夫人冼氏为盟主,称她为圣母,一起抵御隋军入侵,杨广派人把陈叔宝的信送去,冼氏集合首领数千人转达了这一消息,最后游说岭南各州投降,于是岭南也宣告平定。
立国33年的南陈政权结束,隋国领土增加30州、100郡,400县,杨坚下诏建康的城墙和宫城全都摧毁撤除,改作农田,供百姓耕种,在石头城另设蒋州。
随着南陈覆灭,持续三百多年的乱世也就此终结。
(完)
两年的读书笔记收关
(本章完)
南北朝的格局由来已久,杨坚固然有统一中国的雄心,却也是再三谨慎,等到时机完全成熟的时候才大举用兵。
在那之前,国事照常进行。
585年5月29日,在财政部长孙平的建议下,杨坚下诏各州县设立义仓。所谓义仓,即规定农民每年秋季收获之后,依照贫富不同而上缴不同数量的粟麦,储存在地方公社,指定专人负责管理,准备应付饥馑之年,类似社会保险。
但有个问题随之而来,因为隋国规定60岁上及10岁以下的人可以不用上缴田赋捐税,也不必承担差役,所以当时民间存在很多谎报年龄的现象,尤其山东地区,承袭北齐的弊政,在户口租税上奸诈虚伪的记载非常多。
杨坚为此下诏让州县政府开展大规模的户籍普查,堂兄弟都要另立门户,别造名册,以防藏匿人口,如果户口名簿上记载与事实不符,里长党长发配边疆。经过一番努力,根据名册显示,隋国人口竟因此多了一百六十四万人。
高颎趁机建议制定赋税资料库,颁发全国州县统一施行,杨坚批准,从此户籍人口方面的弊端一扫而光。
本年10月9日,杨坚任命上柱国杨素,当信州军区总司令,让他负责训练水军,建立舰队,为攻击南陈做准备。
但这还不够,只有内部平静才能放心对外出征,杨坚同时着手清理国内的危险份子。
586年闰8月28日朝会上,杨坚下令左右卫士把梁士彦、宇文忻、刘昉原地逮捕,以谋反之名斩杀,三人的叔侄兄弟免除死刑,只剥夺公职,贬为平民。
梁士彦攻破尉迟迥之后,接替尉迟迥的相州州长一职,在当地颇有威望;宇文忻与杨坚是故友,擅长指挥,很有军事才华;刘昉当初假传圣旨,把杨坚引入朝廷,是杨坚的大恩人。
这样三个人如何突然被杀?
史载三人阴谋叛变,真实的情况显然并非如此。
梁士彦占据当年尉迟迥的位置,谁能保证他不像尉迟迥一样叛变。
宇文忻是宇文家的人,这一身份本就十分敏感,偏偏他又很得人心,如果大军南征失利,谁能保证他没有二心。
刘昉在讨伐尉迟迥的时候就显露出了狡诈的本性,杨坚早就厌恶了,杀他本在情理之中。
荣耀从来都是血和泪铸就的。
9月4日,杨坚身穿丧服,亲登射殿,让百官射取没收的三家金银财宝,作为警醒。
至此南征终于进入倒计时,萧梁小朝廷首当其冲,率先做了炮灰。
真正的萧梁政权早就终结了,但江陵的小朝廷之所以到隋国建立仍然坚挺,原因很简单,就是充当南北朝的缓冲而已,杨坚既有心吞并南陈,这个缓冲也就不必要了。
萧岿于585年去世,享年44岁,太子萧琮继位。
587年8月,杨坚征召萧琮到长安,并派武乡公崔弘度,率军进入江陵,准备下一步就取消江陵政府。
但萧梁人民却已觉醒,萧琮的叔叔萧岩,弟弟萧献,恐怕被攻击,派人晋见南陈的荆州州长陈慧纪,请求投降。
9月18日,陈慧纪抵达江陵城下,次日,带着萧岩等官民十万人一起回国。
杨坚听到消息,心里不大高兴,只好下诏废除萧梁,派左副行政长官高颎,南下安抚留下的居民,对萧詧和萧岿的坟墓,各拨十户人家负责维护,任命萧琮为上柱国,封莒公。
立国83年的萧梁政权彻底结束。
杨坚向高颎询问消灭南陈的策略,高颎说:“长江以北气候较凉,田地收割时间较晚,长江以南气候较暖,水稻早就成熟,就在他们将要收割的时候,我们却做小规模的动员,集结兵马,声称袭击,他们沿边各基地渡口,一定集结军队,严密戒备,这就足够他们耽误收割,使水稻烂在田中,等他们增援妥当,我们立即复员,如此再三再四,他们就会认为我们不过虚张声势,故意使他们筋疲力尽,最后我们真的集结大军时,他们决不肯相信,犹豫不定之际,我们已渡过长江。
登陆作战,士气高过平日,同时,长江以南地下水距地面较近,不能挖掘地窑,敌人所有军用储备物资都在地上,而房屋又都由竹子茅草筑成,我们如果派出间谍,利用风势放火,等他们修复之后,再去放火,用不了多久,民间粮食及其他资源都被烧光。”
杨坚批准这两大行动,于是南陈开始受困。
杨坚的用心明显至此,群臣争相献策,杨素、贺若弼、光州州长高励、虢州州长崔仲方纷纷进言,杨坚多有采纳。
杨素驻扎在永安,建造了超级战舰五牙号,甲板上有五层楼,左右前后共设六个巨型的攻击捣竿,每个捣竿举起,高达五十尺,战舰可容纳战士八百人,次超级战舰黄龙号,能容纳一百人,其他平乘级、舴舰级依照次序下水。
历史性的时刻即将到来。
588年3月9日,杨坚下诏通告天下,将对南陈发动军事总攻,诏书上说:“陈叔宝盘据巴掌大的土地,可是**之大,却像山谷深沟,全国大街小巷都被他搜刮一空,无论中央地方,驱使人民不停地劳役,用尽各种手段挥霍金银,把白昼当成夜晚,诛杀说实话的知识分子,屠灭无罪者的全家。
作恶多端,却企图欺瞒苍天,乞求保佑,只依靠祭祀鬼神。
为了供应后宫庞大的消耗,不惜出动军警,为了赢得美女欢心,甚至净街戒严。
自古以来,头脑昏乱的君王,很少能与陈叔宝相比,正人君子纷纷逃走,卑劣小人则个个高官,天上有异,地下降灾,物生怪,人变妖,知识分子闭口,道路行人仅敢用眼睛示意。
尤其是陈叔宝背叛恩德,违背誓约,扰乱边疆,他个人则白天潜伏,夜晚却出来游荡,简直与小偷强盗一样,上天覆盖下的人民,都是我的臣属,每次听到消息,心中都感伤恻隐。
现在我下令出动大军,随机应变,诛杀铲除,只这一次战役就要使吴越永远肃清。”
同时又向南陈下达诏书,指责陈叔宝的大罪二十条,写成副本三十万张,运到江南散发。
10月28日,各动军队动员完成,杨坚前往皇家祖庙向祖先焚香禀告,让晋王杨广、秦王杨俊、清河公杨素同时担任大军元帅,杨广从**出发,杨俊从襄阳出发,杨素从永安出发,荆州州长刘仁恩从江陵出发,蕲州州长王世积从蕲春出发,庐州军区总司令韩擒虎从庐江出发,吴州军区总司令贺若弼从广陵出发,青州军区总司令燕荣从东海出发。
南征军共计作战司令90人、士卒51万8千人,东接东海,西接巴蜀,横亘数千里,都受杨广指挥。
杨坚只有20岁,即便再有才华,到底不能独自指挥如此庞大的军事行动,杨坚同时让高颎当杨广的秘书长,右副行政长官王韶当军政官,军中一切事务,由他们二人裁决,宝贝儿子只是挂个名。
陈叔宝得知隋军南下的消息,自恃长江天险,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下诏让周罗睺当巴峡军区江防司令长官,抵抗长江上游的隋军。
杨素率舰队顺流而下,一直穿过三峡,抵达流头滩,南陈将领戚昕率青龙舰队一百余艘,据守狼尾滩。
当地的地势十分险恶,隋军担心无法通过,杨素说:“成功失败,在此一举,我们如果白天顺流而下,敌人会很容易看出我们的实力,滩流湍急,由不得我们控制,对我们不利,不如夜袭。”
计议已定,杨素亲率黄龙舰队数千艘东下,另派开府仪同三司王长袭,率步兵在南岸登陆,攻击戚昕的另一大营,又让大将军刘仁恩,率骑兵自北岸攻击白沙。
刘仁恩于天将亮时赶到,三路夹击陈军,戚昕败逃,军队全被俘获。
杨素对陈军安抚慰劳,一律释放,严令大军沿途不得伤害平民,然后继续向下游推进。
隋军船舰布满江面,旌旗迎风招展,船上士兵们的铠甲在太阳下反射出万道光芒,杨素身处光芒中心,坐在平乘级巨舰上,气场强大,十分威风,长江南岸的南陈官民远远望去,无不惊呼:“江神!”
南陈长江各军事基地听到隋军就要逼近的消息,纷纷奏报,施文庆却把告急文书全都压住不让陈叔宝看见,继续饮酒作乐。
此前萧梁官民来投,陈叔宝为了防止他们变节,所以把沿江各船舰全都召回京师附近,向他们宣扬国威,因此长江上没有一艘军舰防御,而上游船只又被杨素阻截,没有一艘抵达京城,中央对于长江上的情况丝毫不知。
与此同时,贺若弼从广陵顺利渡过长江。
长江天险缘何如此轻易渡过,难道贺若弼也和侯景一样在南陈境内安插了内应?
贺若弼本不必那么做,因他有更加巧妙的办法。
贺若弼几年前就被安排在长江北岸镇守,为南征做准备,但如何才能在将来的南征中发力呢,贺若弼想到了瞒天过海之计,到任后就把营中很多老马卖掉,向南陈购买船只,藏在隐密地方,然后另买破船五六十艘,停泊在码头。
南陈开始当然知道对方的底细,但时间一久,间谍所见所闻都认定隋军并没有其他船舰,于是开始心存轻视。
贺若弼接着又奏准国内的江防部队,每逢换防,都要由各地先集中广陵,于是每当换防之际,广陵旌旗满地,篷帐遍布原野,好像打仗一样。
如此大的动静,南陈岂能坐视不理,所以每逢隋军换防,南陈立即紧急动员,增援沿江防务,然后每次都发现是一场虚惊,并不是打仗,而是部队换防而已。
几次三番之后,广陵再有这么大的动作,南陈也不再戒备。
贺若弼又派军队沿江打猎,人喊马嘶,惊天动地,南陈开始会不厌其烦地集结军队响应,几次之后,也不再理会,只当对方是神经病了。
结果就在588年正月1日这天,贺若弼真的渡江了,而南陈沿江军民仍没人发觉。
正逢新春佳节,陈叔宝在宫里酩酊大醉,守城官兵也都喝了不少酒,隋军庐州军区总司令韩擒虎,率五百人在夜色掩护下,从横江南渡,在采石矶登陆,轻松占领城池。
正月2日,南陈的采石驻军司令徐子建,飞奔京师,奏报紧急军情,建康方面这才知道他们正在面临着什么。
陈叔宝召集百官入宫举行军事会议,下诏:“野狗脏羊对我们肆意凌虐,侵犯京畿郊区,蜂蝎虽小,却是有毒,应该尽快清除,我当亲率皇家六军,扫荡八方,现在全国戒严。”任命骠骑将军萧摩诃、护军将军樊毅、中央禁军总监鲁广达同时当司令官,最高监察长司马消难、湘州州长施文庆同时当高级监军官,规定和尚、尼姑、道士都不准免除兵役,一律参战。
正月6日,贺若弼攻克京口,擒获陈国南徐州州长及官民六千多人,但很快就把他们释放,发给粮食,遣送回家,并把杨坚的良品交给他们到各地散发。
和杨素一样,贺若弼的军队纪律也十分森严,对人民一草一木都不加侵犯,再加上数千人四处宣扬隋军的情况,南陈国内人心很快瓦解,隋军一路所向披靡,十分顺利。
正月7日,隋军庐州军区总司令韩擒虎,进攻姑孰,只半天时间就攻克,生擒樊猛的儿子樊巡及其家属。
于是隋军再分两路,贺若弼从北方的京口,韩擒虎从南方的姑孰,南北夹击建康。
建康仍有部队十万人,但陈叔宝性情懦弱,不懂军事,政府各项措施都交给施文庆决定。
施文庆深知将领们都讨厌自己,唯恐他们作战胜利,建立功劳,会滋生难以控制的祸乱,于是奏报陈叔宝说:“这些老粗一肚子牢骚,平常对政府就不满意,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时期,怎么可以相信。”
陈叔宝同意,所以当萧摩诃请求迎战时,陈叔宝坚决不准,眼睁睁地看着敌人攻城掠地,一直推进到建康附近。
镇东大将军任忠向陈叔宝献策:“而今我们的兵力充沛,粮食充足,最恰当的反应莫过于坚守宫城,沿着淮河建立防御工事,隋军虽然进攻,我们却拒绝出战,然后再分兵力切断他们的长江交通,使一封信都不能渡过,请拨付给我精锐部队一万人,金翅级战舰三百艘,渡长江北上,直攻**,隋军主力一定认为南岸战士已经被俘,士气自然瓦解,淮南很多与我相识,听说我率军前往,一定如影随形,起兵响应,我再扬言攻击徐州,断绝他们的退路,则隋军将不战而退,等到春暖花开,江河水张,上游的周罗睺再顺流而下,增援京师,这是上策。”
陈叔宝拒不接受,反而说:“两岸对峙这么久,不见胜负,使人心烦,不妨让萧郎干他一下。”
任忠连连叩头警告说绝不可主动出击,但孔范却支持这一办法,说:“请在战场上决一生死,我保证为陛下在燕然山竖立记功石碑。”
陈叔宝大喜,几乎神游塞外,对萧摩诃说:“你可愿意为我决此一战?”
萧摩诃面无表情地说:“从前作战,都是为了国家和家族,今天作战,还是为了妻子。”
就在萧摩诃指挥作战时,陈叔宝意外发现萧摩诃的老婆美艳动人,竟强行把她拉进宫,萧摩诃由此感慨。
正月20日,对军事一窍不通的陈叔宝,亲自排兵布阵,让中央禁军总监鲁广达,在白土冈构筑防御工事,位于各军最南,任忠在鲁广达之北,樊毅和孔范更北,萧摩诃最北,各军南北相接,长达二十里,头尾进退,互相不知。
贺若弼率轻骑兵登山下望,看到陈军的阵势,不禁哑然失笑,立即下山严阵以待。
大战终于爆发,陈军果断全线溃败,萧摩诃被生擒,任忠则奔回宫城,向陈叔宝哭诉:“陛下好好保重,我已无能为力。”
陈叔宝扔给他两袋黄金,让他去招兵买马继续作战,任忠说:“陛下最好坐船往上游投奔大军,我当拼死保卫。”
陈叔宝长叹一口气,心想也只能这样了,于是让妃嫔和宫女们整理行装,等待任忠。
可是过了很久,任忠还是没有回来,原来他早就带了几个骑兵投降隋军大营去了。
领军将军蔡征率军驻守朱雀桥,听说韩擒虎就要抵达,军心恐惧,一哄而散,任忠引导韩擒虎直闯朱雀门,守门卫士本打算迎战,任忠挥手让他们散去,无奈地说:“我这个老汉尚且投降,你们还想干什么。”
大家于是纷纷逃窜,建康城内的文武官员只剩下袁宪仍留内殿,和江总几个人,留在中央办公厅。
陈叔宝打算躲起来,袁宪说:“北军进宫,绝对不会有什么暴行,大势既已如此,陛下将躲到哪里,我建议你登上金銮宝殿,模仿萧衍当年接见侯景的前例,仍不失一国之君的气度。”
陈叔宝不接受,飞奔逃走,边跑边说:“刀口底下可不能乱试运气,我自有妙计。”
隋军很快赶到,在宫里找了一遍,不见陈叔宝的影子,最后来到后宫的一口井边,隋军士卒在井口大声呼喊陈叔宝的名字,井里没有回应,士卒又喊:“再不出来,可要投石头了!”
这时井里终于有了回应,传来陈叔宝的声音:“不要投,不要投!”
士卒们于是用绳子把他拉上来,结果一两个人竟还拉不动,就在大家感叹陈叔宝体重的时候,三个人随着绳子缓缓露出井口。
大家恍然,原来他把张丽华和孔贵妃也一起带下去了。
当时陈姓皇族有一百多人,陈叔宝担心他们借机叛变,所以全都集中宫城,锁在金銮殿内,宫城失陷后,大家一起向隋军投降。
贺若弼乘胜进抵乐游苑,鲁广达仍督促残余士卒苦战,得知皇帝被俘,面向宫城叩头痛哭,对部属说:“我不能拯救帝国,罪孽深重。”
士卒们也都跟着落下两行热泪。
鲁广达被俘时,南陈各机关和禁卫军司令部全都逃光了。
贺若弼进入建康时,得知陈叔宝已被生擒,让人把他押解过来问话,陈叔宝吓得汗流浃背,浑身发抖,一见贺若弼就跪下叩头,贺若弼说:“小国的君王,与大国的三公部长相等,向我叩拜,倒也合乎礼节,你放心,到了长安,至少可以封一个归命侯,用不着恐惧。”
晋王杨广的总部秘书长高颎,比杨广早一步到建康,儿子高德弘是杨广的机要秘书,杨广高德弘飞奔到高颎那里,让他把张丽华留下,高颎怒道:“从前姜子牙蒙面诛杀苏妲己,今天怎么可以留下张丽华。”让人把张丽华押到青溪斩首。
高德弘回去告知杨广,杨广大为愤怒,咬牙切齿地说:“古人说,无德不报,高颎的这番恩德,我迟早要回报!”
正月22日,杨广进入建康,把施文庆等一批弄臣全都斩首,向三吴人民谢罪,并让高颎与总部机要秘书裴矩搜集档案图书,查封政府仓库,对储存的金银财宝,一件都不妄取。
南陈上游的水军仍与隋军对峙着,杨广让陈叔宝写信给他们,让他们投降,于是上游也完全平定。
岭南地区一致拥护高凉郡太夫人冼氏为盟主,称她为圣母,一起抵御隋军入侵,杨广派人把陈叔宝的信送去,冼氏集合首领数千人转达了这一消息,最后游说岭南各州投降,于是岭南也宣告平定。
立国33年的南陈政权结束,隋国领土增加30州、100郡,400县,杨坚下诏建康的城墙和宫城全都摧毁撤除,改作农田,供百姓耕种,在石头城另设蒋州。
随着南陈覆灭,持续三百多年的乱世也就此终结。
(完)
两年的读书笔记收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