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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急风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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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夜虽短,但对于吕老师来说却变得漫长,他看着西方挂在树梢上的月钩,慢慢落下,逐渐被树叶挡住,天暗下来,他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星,那些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他感到此时很无助,他不可以对别的老师提起这件事,他也不会对别人提起,他多么希望什么也没有发生,可有了足够的证据证明穆珍做了他意想不到的事情,这事情又不能就这么放下,如果放置不问,将来会发生什么,很难以说清楚。此时的吕双表现出极大的耐心思索这件事情,平时的他看上去是一个那么冷酷的人,此时内心却相当复杂,他也不想伤害穆珍的心,可是如果现在不伤害,他会不会重蹈当年同学的覆辙,他怕,心里极度恐慌,他不愿再重新看到那双无奈、恐惧的眼睛。

    突然,他视线内的星光消失了,他又朝其他方向张望去,整个天空都不见了星光,黑暗,暗无天日的昏暗突然袭来,脑海中突然跃出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想法,他试着伸出自己的手掌,并将手掌朝向,他瞪大双眼细看,确实如此,什么也看不到,手掌向脸的方向更加伸近了些,脸上生出一种敏感的近物感时,他依然看不到自己的手指,他知道是乌云,他能想象得出是黑鸦鸦的乌云遮蔽住了星空,大雨欲来,五十余年来,第一次在深夜体味到夜雨初来的感觉,站在这黑暗中,他感慨万千,他本来是一位开朗、活泼的青年,青年时代的他,对未来也有很多向往与追求,就在那次看到同学无助的眼神时,他变了,他彻底地变了,他变得沉默寡言,他失去了一位挚友,他失去了知心的朋友,因为那事,他曾几天不与别人说话,他觉得人生变故如同坐滑山车,刚才在顶端,转眼就滑入了低谷,丧失了拥有的一切,当年他怎么也想不到同学会遭此厄运,一个好好的同学竟然因为男女情事而发生那么大的变故,他对于同学的情事略知一二,当时却没有去劝阻,他觉得当时他很自私,他觉得他没有尽到一个好友应尽的职责,错失了劝其回头的机会。现在面临的是自己的学生,这次怎么能再袖手旁观,怎么能再不令其悬崖勒马呢?他青年时错过了一次机会,导致一生的自责,而现在如果再错过一次,那岂不是一生的不安吗?

    吕双的内心极其复杂,他关心穆珍,可对于穆珍此次所犯的错误不能饶恕,突然一丝凉风掠过脸颊,随后空气的流动瞬间加快,卷起的尘土颗粒、沙石砸在自己的脸上,如针扎的一样疼,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正想退回到屋内,紧接着眼前一亮,一道闪电在天空划过,一道不规则的裂隙,让他猛地一惊,接踵而来的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他注意到一排教师宿舍中有几间亮起了灯,这雷声已将人们从梦中叫醒,他定住了,站在原地没动,他要感受有生以来第一次夜雨初来的感觉,他不能错过这么一次机会,他品尝到无数次白天夏日的初雨,那是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炎夏的高温,突然袭来一场暴雨,躲之不及,豆大的雨滴落在脸上,好似喝上一杯透心的凉茶。他张开双臂,伸出双手,手心向上,仰头向天,他知道,风吹过,雷电闪过,最后出场的将是暴雨,他要尽情享受下这夏日里雨夜里的初雨,这是绝好的机会,他默默念叨着,让这风雨来得猛烈些吧!尽情洗涤去当年的自私,他要快刀斩乱麻的勇气,阻止穆珍这件事,不能发展到无以挽回的地步。

    雨滴落下,砸在手心里,溅起,散开,他能想像得到那雨滴溅起的样子,他能感受到雨滴的重量,他将手缩回,靠在嘴边,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手心的雨滴,略有点咸,稍有点涩,这味道很奇特,他将双眼紧闭,觉得自己飘了起来,整个身子横在空中,那雨滴变成了雨注浇在自己身上,凉凉的,丝丝润滑一样,他忘记了一切,忘记了存在,融入水天一色中,他不能自拔,在他面前出现了仙姑,嘴里念念有词,他听不懂念的什么,但是却能感受到他们的虔诚。

    站在雨中的吕双,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他与水天融为一体,他成为水天的一分子,夏夜初雨是这样的激烈,涤荡着人的心灵,他没有错过这次机会,也不容他错过。

    夏季的雨,来之猛,走得急,带有明显的季节特征,狂风聚雨过后,吕双用双手捂住脸,狠狠地擦了一把,抬头看天空,好似苍天揭了盖头一样,又现出那些眨眼的繁星,他退回到屋内,拉开灯,脱下淋湿的衣服,他感觉更加清醒起来,这场暴雨过后就是晴天,就是天空的真实面目,任何暴雨都只是暂时的,所以他要对穆珍来一场暴雨,来一场洗涤,让他清醒,让他明白,这个世界是多彩的,爱情应当有,但是并不是现在,而是未来的某个日子,将来功成名就时,或都是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日子时,当下,不能拘泥于谈情说爱,更不能在此间让人说三道四,影响了自己的成功。

    回到屋里的吕双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手表,时针已指向两点,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他记起年轻时同学被告带走的那个夜晚,他同样睡不着觉,躺在被窝里,不敢喘大气,大家都知道他们俩很要好,而今失去最要好的同学,谁还敢与他交好呢?苦闷中,没有寻找到答案,甚到于他曾想到过自杀,又没有这个勇气,于是在沉寂中,他真的不愿再多说话,他冷漠了,他心凉了,他对身外的人与物漠不关心似的生活了这么多年,其实并非如此,他的关心又能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一样么?如今却不同,他就敢管,因为穆珍是他的学生,他应该管,也应该问,至于用什么样的方式,就应当筹划一下了。

    吕双想到这里,心里平静下来,也许是刚才的暴风雨洗涤后的大脑及内心凉了下来,心情平稳了许多,没有了初时的冲动,想到筹划这个词汇来。他拿出自己的日记本,几十年来,他一直保持着写日记的习惯,思索片刻,写下了几个字——先礼后兵。然后长长地松了口气,立时感到一丝困意,他抓住这一良机,躺到床上,拉下灯线,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