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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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府的路上,楚辞盯着手里的兵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想到皇上今日提到的父亲旧部进京,让他好生招待,再想到他提二房时的神情,顿觉心烦意乱。

    抬手轻轻按在腿上,楚辞缓缓闭上眼掩去眼底的晦暗不明。

    马车突的停下,就听时星低低的声音传来:“将军,前方有家店铺门口挤满了人,街上堵住了。”

    “绕路便是。”

    “将军,那好像是府里的铺子,夫人…夫人好似也在。”

    楚辞蓦地睁开眼,果然下一秒就听到她娇娇软软但丝毫不失气势的声音传来。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没曾想这天子脚下的京城也是如此,即使是路边乞怜的一条野狗,丢给它吃食时都会冲人摇摇尾巴,不像有些人,不过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苏之蔻冷着眼扫过堵在门口的几人,抽出腰间的佩刀重重敲在案桌上,好似也敲进人的心里,面前几人不由心肝一颤。

    “你不要强词夺理,胡言乱语!这次的事本就是你们铺子上的东西出了问题,你们非但不解决,还想仗着镇国公府的势压下这件事,难道这就是如今的世道吗?”为首的男人被推出来,大声朝众人嚷嚷。

    围观的大多是在京城脚下起早贪黑谋生的百姓,平时多是看着贵人的脸色才得以维持生计。

    听到这些话不禁联想许多过往,就算未知全貌,也不乏嚷嚷着替男子发声的。

    “凡事讲究一个证据,你说我们铺子上的东西不好,那你倒是拿出点证据来。”

    男子脸色微变,“我只知道我婆娘用过你们铺上的胭脂后,脸上就起了红疹,密密麻麻一片,这难道还不足以算作证据?”

    “人呢?”苏之蔻倚在桌旁,指尖敲在刀柄上,漫不经心的问。

    男子莫名被她的气势唬住,下意识后退一步,声音也弱下来:“我婆娘今日回乡下娘家了,一时半会赶不回来,但我旁边的这几位兄弟都是见过我婆娘被残害的脸的。”

    旁边的几人连忙附和,纷纷点头称是。

    “口说无凭,拿不出证据就可以带着人上门堵着,难道这就是如今的世道吗?”

    与男人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

    周围的看客开始动摇,看向男人的眼神隐隐露着鄙夷,里面不乏一直相信镇国公府的人,有爽利的妇人直接大声笑道:“我们女人家用的东西何时轮到你一个男人来说道,何况还拿不出证据,原来竟有人可以单凭着一张胡说八道嘴讨生。”

    周围隐隐跟着响起低低的笑声,男人表情恨恨,“你若是不信,派人去请我婆娘来便是。”

    男人之所以敢言之凿凿,不过是算准了自家婆娘已被送到乡下娘家,更何况像这种京城贵胄,能用银钱打点的事又怎么会斤斤计较,为了名声声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不过。

    想到这里,男人花生大小的眼里闪过精光。

    苏之蔻抬眼看到人群外的水兰,姿态散漫的坐到一旁,漫不经心的说道:“用不着再去请,你婆娘这不是来了吗?”

    男子还未反应过来,耳朵就被狠狠掐住往后一拧,女子尖锐的声音吼来:“我说你昨日为何火急火燎将我送往娘家,原是趁着我不在,借着我的由头来人家店铺里发难来了?”

    众人见她语气熟捻,猜到她的身份,纷纷偷偷抬眼去瞧她的脸,就见她丝毫不加掩饰的脸上果真布满密密麻麻的红疹,几乎要找不到一丝缝隙,定睛一看时还有些渗着血丝的伤口,在阳光下只觉怪瘆人的。

    “我的脸不过是胡吃了些海错才导致的,你问都不问,倒好意思跑到这胡咧咧来了?”

    男子原还想发作,却听到熟悉的声音,顿时又羞又怒,今日来闹事不过是前些日子在摆摊时听到有人借此方法白嫖一笔,还有旁的人想这方法既简单又便利,不过是丢些面子的事,哪有天上掉的馅饼不要的道理。

    可谁知今日却碰上了硬钉子。

    男子抬眼就对上苏之蔻冷冷冽冽的眼神,心里莫名一慌,就听她淡淡的声音说道:“水兰,去弘安堂请个大夫来。”

    一炷香的时间,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大夫来到众人面前,朝着苏之蔻微微躬身,而后看向旁的妇人。

    水兰示意两人走到屋内,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大夫从里面出来走到苏之蔻面前,在场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夫人,那妇人的确是海错过敏所致,方才已检查过店里的脂粉,并没有会导致皮肤过敏或溃烂的物什。”

    “好,这么热的天您辛苦了,水兰,送人出去。”苏之蔻点点头,看着水梅递了杯凉茶上去。

    弘安堂在京中一直享有清誉,不畏权贵为百姓,在场的不少人都得过弘安堂的好,又见苏之蔻对大夫礼遇有加,顿时又好感不少。

    这么一对比,男子那点腌臜的心思瞬间无处遁形。

    见自家婆娘气势汹汹走出来,男人心虚羞怒之下,不由讪讪道:“误会,皆是误会,是小的不懂这些胭脂水粉才闹了这么大个乌龙,镇国公府是京中望族,名门贵胄,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贵人不要怪罪。”

    “方才你斩钉截铁、言之凿凿,可不像是误会的样子,反而是要将此事一锤定音、板上钉钉?”

    “哪里哪里,确实是小的误会了,不过是知道我婆娘所用的东西来自镇国公府的铺子,这才冲动了些,谁人不知这镇国公府向来颇得圣宠,又怎会做这等子砸招牌的事,大家说对吧?”

    与方才截然不同的说辞,众人非但没有搭理他,反而目光更是讥讽。

    苏之蔻听完依然面不改色,心却一寸一寸冷下来。

    当年镇国公府光芒万丈好,镇国公的名号单是亮出来,就叫不少匪寇敌人闻风丧胆,更何况还有同样卓越的楚辞加持,心怀鬼胎之人皆是避如蛇蝎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

    镇国公才走两年,楚辞也还安然无恙稳于京中,这四面八方的妖魔鬼怪倒是全跑出来了。

    苏之蔻冷着眼扫过方才气势汹汹上门闹事的人,误会是假,蓄意上门钻空子恐怕才是真。

    “镇国公府向来光明磊落做事,堂堂正正做人,镇国公与建威大将军当年骁勇善战、奋勇杀敌,长剑横九野,高冠拂玄穹,哪一次征战不是用自己的一条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搏来的?

    可最后换回来的是什么,是丰功加爵、高官俸禄吗?是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吗?是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吗?”

    她沉着声音语速极快,一连三个铿锵有力、字字珠玑的问句问得在场所有人哑口无言,寂静无声。

    “换来的这些都不是。”苏之蔻深吸一口气,双拳紧握垂在身旁克制情绪。

    “换回的是有人对他们的抛头颅、洒热血视若无睹,换回的是有人仗着镇国公府宽以待人、爱戴百姓的作风便恣意诋毁,换回的是有人一边享受着他们带来的生活稳定一边钻着空子蓄意闹事。

    你们现在所享受的所有,都是他们带着将士用命换来的,不是吗?凭什么呢?难道他们生下来就该为你们的安定去死吗?

    古来征战几人回,你们的每一句诋毁与不屑都是在往他们未寒的尸骨上再补上重重一刀,我若是他们,我定会化作冤魂夜夜缠身,将那人紧紧拖下地狱,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刚落,整条街道的喧嚣渐渐淡下来,四周阒无人声,太阳把新叶都晒的缩卷起来,失去嫩绿的光泽,知了扯着长声聒个不停,给闷热的天气更添上一层烦躁。

    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觉得这阳光是暖的,明明是一阵热风吹过来,却只觉萧索,更遑论苏之蔻那仿佛看着死人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来。

    就好像已经亲眼见到那些战死的冤魂盘旋上空,只等着夜幕降临将人一起拖下黑暗无边的阿鼻地狱。

    众人皆打了个冷颤。

    “这里发生何事?为何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一道男子的声音横插进来,处处透着威严。

    苏之蔻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身材挺拔、体魄健壮穿着官服的男人步伐沉稳走进来,肌肤微黑,五官端正,昂首间,眉目间有股掩饰不住的凛然正气。

    “赵大人,您来了。”一直在苏之蔻后面不敢出声的掌柜上前恭敬道。

    赵大人..见他的穿着打扮倒似府衙中人,想来是在京兆府当官的人物,联想到那日送去京兆府不久就身亡的刺客,苏之蔻眸光微凝。

    京城赵家大公子,赵长威。

    赵长威转头看向腰板挺得笔直却不看他的苏之蔻,对着掌柜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们镇国公府上的将军夫人。”

    赵长威点点头,也不在意他的无视,看向外头乌泱泱的人,本着秉公执法的态度沉声问道:“这里发生了何事?”

    “有人恣意挑衅镇国公府威严,当家侮辱谩骂建威大将军,正要送去京兆府,没成想大人就来了,正好,赶了个趟,就交由大人处置了。”

    【作者题外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饮水思源,不忘来路,英雄永远值得缅怀与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