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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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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要紧的事, 哪里用得着你特意去传,改日她过来了再说。”

    说罢,赵斐又咳了起来。

    待他咳过之后,陈锦递上了一碗水, “主子, 喝口蜜水, 是您最喜欢的桂花蜜。”

    “换成清水。”赵斐道。

    口中的药还苦着, 若是喝了糖水, 极苦和极甜掺杂着, 含混不清更加难受。

    “主子要吃梅子么?”

    赵斐摇头,陈锦低头出去换水。

    赵谟见他缓过劲儿了, 斟酌了一下, 开口问道:“六哥, 你这跟陆姑姑有来有往的,必不是说什么差事罢, 都说些什么啊?”

    “微末小事,不足挂齿。”

    “那她怎么不跟我说?”赵谟说完,赶忙补了一句, “那你怎么也不跟我说?”

    “又同你没有干系, 同你说做什么?”

    “六哥, 你这话就不对了, 我什么事瞒过你?”赵谟垂了头,一脸的委屈,“我对你一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是她的事, 我不好拿出来说,你若是好奇,自去问她吧。”

    赵斐说着,又咳了起来,赵谟赶紧替他拍背。

    理是这么个理,但赵谟听出了一点远近亲疏,至少陆湘在六哥跟前跟自己是平起平坐的,六哥答应了她的事,不会破例告诉自己。

    赵谟不死心的问:“你帮她保密,怎么着,你跟她比跟我还亲呢?”

    陈锦端着清水进来,呈到赵斐跟前:“主子,还是温热的。”

    赵斐接过水,还没喝,便道:“若是与你我有关的,我自然会说,既与你我无关,那便不好说。”

    赵谟眼神有些茫然。

    他也不知自己在纠结什么。

    六哥只是跟陆姑姑寻常往来,并不知道陆姑姑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景兰,何苦一直在这种事上纠缠。

    赵斐见他心不在焉的,便道:  “若是着急,先去办你的事吧。我自来都是这副模样,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赵谟心中的确记挂着扔在长信宫陆湘,又因着赵斐不肯说他跟陆湘的事,便“嗯”了一声。

    “先前淋了雨,确实有点晕乎,你喝了药睡一会儿,等用了晚膳我再来瞧你。”

    说着便起身出去,跟廊下宫人说了声赵斐手炉凉了,撑着伞离开了。

    夏日的雨总是来得快,去得快,先前下得那样大,这会儿赵谟从长禧宫出来,只剩下几点雨星子了。

    赵谟索性收了伞,由着雨星子落在身上。

    雨后的夏日,清爽得紧。

    赵谟却没来由地像淋了秋雨一般,惆怅起来。

    两宫离得很近,赵谟进了长信宫院子,自有人上前接了湿漉漉的伞。

    赵谟见洪安过来,低声问:“她没走吧?”

    洪安摇头,“还在殿里,没出来,也没说话。”

    “她不想搭理你们。”

    洪安听着主子这语气,像是十分自得,不好接话,总不能说“是,姑姑只想搭理主子”,这话洪安说不出口。

    赵谟在廊下换了靴子,这才推门进殿。

    陆湘依旧坐着铜炉边守着烘烤的衣裳,只是她坐得离香炉很近,即使开了正殿门,也看不清她的脸。

    赵谟看着她,方才的惆怅消散了些,脸上不自觉地含了笑,反手将门拉上。

    陆湘听到响动,回过头,果真见是他,便问:“他怎么样了?”

    “没什么。”赵谟听到她如此紧张赵斐,多少有些不自在。

    陆湘没留意到他的情绪,只是问:“不是说咳得很厉害?太医怎么说。”

    “老毛病了,六哥自来就是这样,我已经看着他喝过药了,缓缓就没事了。”

    赵谟不想再提赵斐的事,见陆湘把他起先坐的小板凳放在一旁,又捡了回来,凑到陆湘身边。

    陆湘看他一眼。

    “知道了,约法三章,可我没碰着你啊。”赵谟觉得自己有些委屈。

    陆湘见他不动,自己往旁边挪了点,伸手摸了摸烘烤的衣裳。

    “在想什么?”赵谟问。

    陆湘没回答他的话,径直问:“雨停了吗?”

    “停了。你现在要走?”

    陆湘思忖片刻,终是摇头:“等天黑了再说。”

    赵谟放下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倒想起赵斐的话了:“刚才六哥说,你有东西落下了。”

    “我知道的。”陆湘听完,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刚刚跟你说的?”

    “嗯。”

    陆湘一下就笑了,这人,不是说咳得不行吗?还惦记这些小事做什么?

    赵谟看着她垂头笑,“你掉了什么东西在长禧宫,回头我给你送过去。”

    “不用了,改日我自己来拿就是。”

    陆湘的话跟赵斐如出一辙,赵谟的心堵得慌。

    “六哥真不知道你的身份吗?”

    “不知道啊,”陆湘听他这么说,顿时紧张起来,“他说什么了?”

    赵斐太精了,陆湘有自信瞒过赵谟,却没有自信瞒过赵斐。

    “他没说什么,”赵谟凑到陆湘近前,“你往后少跟六哥接触,他这个人很细心,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发现你的身份。”

    这一点陆湘深以为然。“我会小心的。”

    “你要做什么事,请六哥帮忙,不如请我帮忙。我办事,不比六哥更方便么?”赵谟道。

    陆湘知道他在琢磨什么,为了叫他死心,无奈地摇头,“不行,要是你不知道我的身份,我还可以请你帮忙,如今你知道了,便不能要你帮忙。”

    “这是什么道理?怎么我知道的比六哥多,在你跟前还比他低一等不成?”

    “你要是不知道我的身份,过来帮我,那是诚心帮我,如今你知道了,再来帮我,那便不是诚心的,我可不敢要你帮。”

    “怎么不诚心了?”赵谟被陆湘说得没脾气了。

    陆湘道:“这阵子因着司寝的事,我来长信宫和长禧宫的次数也不少了。见了你那么多回,也不曾见您让我在长信宫喝口茶,今日露出真面目,你方把我带过来,又是给衣裳,又是吃喝,你说,你到底图什么?”

    “我图……”赵谟捂着脸,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膝盖,“我是没请你在长信宫喝过茶吃过饭,可是那是没有机会啊,就算你以前只是陆姑姑的时候,我待你很差吗?”

    “很好。”

    “那不就结了?”

    “所以我让你像以前一样待我啊。”

    赵谟被陆湘绕晕了,终于放弃此事,“反正你记着,往后若有别的事,你先来找我,别找我六哥。”

    陆湘不肯理他。

    赵谟道:“我六哥身子弱,你看他今天跟你出去淋了雨,起码半个月不能出门,我也是为他分忧。”

    看着赵谟振振有词的模样,陆湘只能无奈地摇头。

    “你说什么我管不着,约法三章你别忘了就成。”

    “忘不了,你的事我都忘不了。”说这话的时候,赵谟歪着脑袋朝陆湘笑。

    陆湘没好气的别过目光,只作看不见。

    “你说,往后我该怎么叫你,若是叫你姑姑,我觉得别扭。”

    “那还不容易,往后咱们别见面最省事,你犯不着操心如何称呼。”

    听着陆湘的冷言冷语,赵谟不怒反笑。

    他喜欢听陆湘说话,只要她不说别的男人,她说什么都喜欢听,讥他,骂他,都无所谓。

    “要不,以后我叫你湘湘吧。”

    “不行。”陆湘着实被他气着了。什么湘湘,难听死了。

    赵谟方才确实有存心逗她的意思,见她反应那么大,忙道,“不喊了不喊了。”

    “我比你大,你对我客气点。”

    “好,那我叫你湘湘姐姐?”

    “不行。”陆湘再次拒绝。

    “这都不行,那你要我怎么叫你?”赵谟问。

    “以前怎么叫,以后就怎么叫!约法三章你忘了,若是你父皇知道了此事,把我送走不说,还会迁怒于你,皇后娘娘那么辛苦为你,难不成你就为了一个我胡作非为吗?”

    陆湘字字句句,说得赵谟无地自容,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到了此时,赵谟方才真信了陆湘的话,她的确比他要大。

    这一句一句的训起来,颇有长辈风范,比母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知道了,姑姑。”

    陆湘见他终于肯低头服软,方才轻轻松了口气。

    今日的事,实在大出于她的意料之外,却也更加坚定了她离宫的决心。

    “姑姑,你的衣裳干了。”赵谟被陆湘训了一通,伸手摸着她的衣裳,暖烘烘的,赶忙道。

    陆湘亦伸手一摸,果真已经烘干了。

    这铜炉里的红萝炭烧得旺,这么会儿功夫居然真的烘干了。

    当下便将赵谟撵了出去,自己抱了衣裳回里头屋去换。

    衣裳可以换回敬事房的,脸上的膏脂擦掉了,可就涂不回去了。

    陆湘一开始想着天黑以后再回,眼下赵谟纠缠着,她实在不愿意再在这里多呆,想到赵谟方才说雨已经停了,思忖片刻竟有了主意,在殿里头唤了一声赵谟。

    “姑姑,怎么了?”听到她在喊,赵谟兴冲冲地进来。

    “你去问宫女要一个妆盒,要有螺子黛和胭脂的,每样颜色的都要多一些给我拿过来。”

    赵谟最怕她不肯搭理自己,眼下陆湘有了吩咐,他哪里敢不从,也没有想她要做什么,飞快命洪安下去找,很快呈了两个满满当当的妆盒过来。

    其中一个,陆湘一看就知道是雪瑶的。

    想想也是,长禧宫里雪瑶是司寝,别的都是小宫女,想要好一点的妆盒,肯定会从雪瑶屋子里拿。

    赵谟一个人抱着两个妆盒进来,放在正当中的桌子上。

    “只有宫女的妆盒,你将就用着,往后我送你最好的。”

    陆湘道:“我不缺这些东西,我屋里摆的全是皇上给的。”

    赵谟也曾听说,每到年节,除了后宫嫔妃之外,父皇都会重赐陆湘,奴婢里的头一份,以前倒不觉得什么,如今听着陆湘这么说,心里百般滋味难耐。

    只低下头不说话。

    陆湘知道自己的话伤了他,可如今她不伤他不行,赵谟像中邪了一般喜欢自己,长痛不如短痛。

    “你在这里等我。”

    “我看着你描妆不行吗?”赵谟央求道。

    “不行。”陆湘断然拒绝,“等你将来娶了妻,看着她描妆吧。”

    “说半天你就是在意这个吗?”

    “我不是在意这个,我只是想告诉你,女子描妆,唯有夫君可以在旁边看,哪有随便让人瞧的道理。”

    陆湘耐着性子说完,径直关上了门。

    赵谟今日纠缠她许久,听了许多她的叱骂,也受了她不少白眼。

    可不知怎么地,那些冷言与冷言赵谟并不觉得多难受,倒是这一句软绵绵的话,慢悠悠的飘进了他的耳朵。初时不觉什么,略一品味,竟如一根冰刺缓缓扎进心窝,一点一点冷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