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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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枪声惊动了附近栖息的飞鸟,几只鸟惊慌失措地扑扇翅膀飞起,叫声在街区上空回荡。

    “……”

    羽毛男眼底残留着一丝难以置信,直直看着殷凝昼。

    僵硬几秒,尸体不甘地倒了下去,倒在地上,轻轻的“砰”一声。

    他的额头被子弹削没了一半,里面空空如也,只留下了烧灼般的焦痕。

    “装成拦路抢劫?我二十岁就不会这么没创意了。”

    喃喃了一句,殷凝昼缓缓放下枪。

    自始至终,他的神情都没有太多的变化,眉眼间情绪寡淡,像是对发生的一切感到无趣。

    如果不是殷凝昼即将离开巫渝,羽毛男大概还会采用隐蔽点的手段,可惜他动作太快,对方就只能匆匆假装抢劫犯撞过来,让他受点伤试探了。

    枪是之前打劫门徒时顺手拿的,殷凝昼没有给杀手留动手的机会的习惯,反正杀手不会说话,审讯没意义,认识尸体和认识活人没什么区别。

    相比之下,他更愿意认识前者。

    “剩下的事你别管了,我来。”枪声还不至于惊到巫渝,她叹了口气。

    殷凝昼收起枪,厚颜无耻地说:“我就是这么打算的,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羽毛男的尸体,耸耸肩,毫不留恋地离开。

    虽然现在依旧不知道最开始给他下毒的人到底是谁,不过现在也算是有了条线索。

    前方,巫渝港口,飞船正在缓缓离港。

    ……

    中央星域。

    泛着银光的湖面依偎在森林旁,林间晨雾稀薄朦胧,笼罩着这一片神赐般的寂静。

    水花拍打河岸,白发苍苍的老人从湖水中一跃而出,向岸上走去,湖面上盘旋的无人机紧随其后,吹出轻柔的热风,当他走到湖畔别墅前时,身上已经看不到任何水渍。

    “什么事?”老人穿上衣服,淡淡地问。

    无人机带着投影跟了上来,投影里的男人语气谦卑:“食人鱼群已经抵达预定位置,预计将在三小时后开始狩猎,殷渚先生。”

    报给他的消息必然是考虑过通信延迟和时差的,不存在延误的问题。

    “……但是消息走漏了出去,有家族成员提出了异议,认为不应该这样对待一个殷家人,哪怕是和家族断绝关系的一支。”

    老人的眼眸古井无波,像是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语气也没有起伏,随口说:“你知道怎么做。”

    男人的语气越发敬畏:“是,已经将他的名字剔除出代行者候选名单。”

    “等狩猎结束,定时将艾殷的情况汇报给我,”殷渚漫不经心地吩咐,“在选出新的艾殷代行者之前,别再出这种意外了。白国那边继续拖延,尘埃落定前,那边不需要知道艾殷的事,我不想看到更多人来分这一杯羹。”

    男人的头深深低下去:“……是。”

    他等待殷渚先生断开通信,抬头看了眼投影上的资料,照片一栏是个黑发灰眼的年轻人,长了张放荡又颓唐的英俊面孔,嘴角隐隐浮现出一抹不羁的笑。

    和这张脸不相称的是,资料里列出的事迹荒唐得几乎称得上恶心了,如果他不是殷家的小少爷,随便揪出一条都足够把他送进监狱呆上五六年。

    饶是男人看惯了纨绔子弟,对照片上的年轻人也嗤之以鼻,看一眼都觉得污染了眼睛。

    让城市意志眷顾这种人……实在是一种浪费。

    就如同殷渚先生所说的那样,有更多优秀的人才更需要也更值得城市意志的眷顾。要是对方没有成为艾殷的代行者,在殷家去接手艾殷后,他大概还能继续快乐地垃圾下去,可偏偏他骗得了城市意志的关注。

    “那么你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男人低声说。

    投影一角,推演战术图上,成群的红色标志潜伏在航线附近,如同一群饥肠辘辘的食人鱼。

    ……

    回程时,殷凝昼是跟着货船一起回去的,护卫舰队则找了科林――毕竟是半个老熟人,正好对方打算回艾殷。

    殷凝昼一开始还挺好奇,为什么对方愿意跑到艾殷那种穷乡僻壤,结果得到了一个不在他预料之中的回答。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有我这样的好运气,有个喜欢亮晶晶宝石的小公主,”科林哈哈大笑,“她昨天告诉我说她对艾殷出产的水晶有了兴趣,我能怎么办呢?”

    对于他的决定,殷凝昼自然是双手支持,爽快地和科林签订了合同。

    此时他正在其中一艘货船上。

    “如果跟客船走,下船后我还要再赶去货港验货,学学时间规划吧,小猫咪。”殷凝昼躺在休息舱里,双腿岔开,一条腿架在休息舱边缘,一条腿垂在舱体外,悠闲地看着终端里的资料。

    艾殷在狭窄的房间里踱步。小煤球不嫌弃空间太小,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前爪一前一后踩了踩空气,安安稳稳地趴下,两条尾巴都垂下去,在空中晃晃荡荡。

    “不是因为想省一张船票的钱吗?”他发出疑问。

    “……”殷凝昼目不斜视,“不是。”

    艾殷:“啧啧。”

    殷凝昼:“……”每到这种时候就觉得自己以前不养猫的决定真是英明。

    他干脆放下终端,打算和艾殷增进一下感情。

    就在这时,飞船突然一阵剧震,房间猛烈地摇晃起来,伴随着警报声尖锐地长鸣。

    “遭遇袭击!遭遇袭击!请舰船人员有序――”

    殷凝昼还没从休息舱里爬出来,房间毫无征兆地一扭,天旋地转,他直接从休息舱里摔了出去,脊背重重砸在天花板上,不由得闷哼一声。

    房间里的物品稀里哗啦一股脑砸下来,几乎把殷凝昼淹没,他费劲地从一堆杂物里爬起来,又是哗啦啦一串响。

    短短瞬间,他像是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里,浑身都是被砸出来的青紫。

    艾殷三两下跳到殷凝昼身边,发出焦急的啧啧叫声,爪子不住扒拉杂物,看到他爬出来,才后退一步。

    “有一支舰队在袭击我们,”他尽量平静地说,“这里不是艾殷……”

    “我知道,”殷凝昼打断他,“出去再说。”

    额头上有点湿,殷凝昼摸了一把,摸到一手的鲜红。

    “……”

    他骂了一句,顾不上处理,身手敏捷地窜出房间,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窗外。

    深邃的星空上,仿佛在下一场烟花雨。

    门外的嘈杂声成分复杂,狂奔的脚步声踩着警报声的间隙,指示灯闪得让人联想到兵荒马乱。

    广播仍然在坚持地通知所有人逃离:“本舰遭遇袭击,目前有三个引擎被破坏,护卫舰队无法应对,请舰船人员有序前往逃离室,做好弃船的准备……”

    殷凝昼扫了眼,跟着安全通道的指示灯狂奔,一边处理终端上的信息。

    来自护卫舰队的消息从刚才开始就没停过,殷凝昼点开一条,科林面无表情的脸一闪而过。

    “小国王,我们……”

    “轰!”

    爆炸的气浪奔涌而来,画面淹没了明亮的光,屏幕中的人也像是雪一样熔化在了光里。

    殷凝昼眨了下眼,毫不犹豫地点开下一条消息,这次不等他看清舰长的脸,相似的光就轰轰烈烈地吞噬了画面。

    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殷凝昼抬起了头。

    前方是巨大的舷窗,无穷无尽的繁星在漆黑的宇宙底色上闪烁,他从茫茫喧嚣里睁开眼,星空中蓦地亮起一点耀眼的光芒。

    他的眼中倒映出一场炫目的爆发。

    光芒漫过舷窗边缘,照亮了他的脸,在震耳欲聋的警报声中,他眼前的爆炸慢慢消弭在真空中,只有一点余音,在他的脑海里无声回响。

    殷凝昼直直望着窗外,打算点开下一条消息的手停在半空中,很快一点点放了下去。

    脸上被凉凉的肉垫拍了拍,艾殷提醒他:“你必须逃出去。”

    殷凝昼仿佛忽然惊醒一样,嘴角一抽,扯起僵硬的弧度。

    “我知道。”他转身狂奔,“我邻居的奶奶一直说我命大,这次也不会例外!”

    逃离室里已经不剩多少救生舱,舰船上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搭载在救生舱上脱出了货船,殷凝昼也没拖延,匆匆躺进逃生舱,一键发射,如同一只小蜜蜂,冲进了无垠的宇宙里。

    视线范围里,能看到不少这样的“小蜜蜂”,一枚枚逃生舱在爆炸的光芒和飞射的碎片掩护下,向着四面八方慌乱地逃离。

    进入宇宙中后,殷凝昼终于看到了他的敌人。

    恒星的光辉从飞船的背后升起,为眼前的庞然大物镶上了一层炫目的光环,在这巍峨的阴影下,大大小小的爆炸仿佛萤火虫的光芒。

    炮火连成一线,光束一样不紧不慢地向四周横扫,战场上不时亮起小小的光,代表着一枚枚逃生舱化作冰冷的残骸。

    浩瀚星空中,一颗颗星辰不断新生,不断熄灭。

    “星盗不会破坏货船舱体,这样货物也会遭到毁坏。”艾殷说。

    “有这样的舰队,还当什么星盗?”殷凝昼注视着面前的景象,“你在紧张什么?”

    艾殷:“我……”他顿了一下,“没有。”

    即使艾殷这么说,殷凝昼也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无法掩盖的惴惴不安。

    艾殷的本体是那颗冰原星球上的城市,发生在遥远距离外的战斗对他毫无影响,他随时能够回到自己的城市里。

    但殷凝昼不行。

    逃生舱没有武器系统,速度也有限,面对这样的敌人,他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这也不是任何账号,一旦殷凝昼在这里死亡,一切都无法重来。

    面对着这样无解的局面,殷凝昼却笑了。

    “轻松点,这还不算地狱难度呢,”他的轻松和刚醒来发现自己命不久矣时如出一辙,“最近的城市是哪一座?”

    艾殷回答得前所未有的迅速:“是牛津。”

    这个名字在殷凝昼脑海里一过,他立刻联想到了巫渝的牌友。

    他的手指已经在救生舱里操作了起来:“考试开始,第一道题,知道怎么控制救生舱转向吗?”

    艾殷敏感地竖起了耳朵:“你要……”

    “对。”殷凝昼肯定了他的猜测。

    “我们迫降牛津,”他轻轻说,“我会为他们准备一场宴会的。”

    救生舱上,阴影从后方慢慢溢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