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雪上加霜(15)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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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力车进城后慢了下来,关若云目光呆滞地默默流泪。街道两旁的槐树在秋风中索索发抖,抖落一地黄叶。挂在树上的,贴在墙上的庆祝抗战胜利的标语经过一个多月的风吹雨打,已经支离破碎,残余的纸片被行人们随手撕下来擤了鼻涕,或者给孩子擦了屁股。
战争已经远去,胜利也已经远去,留下来的是一如既往的生活。市民们好像灵醒过来了,除了不用再跑空袭警报,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因为胜利得到任何改善,他们还得一如既往地过穷日子。他们碗里的拌汤还是那么稀,搅团还是筷子抄不起来,菜碗里还是看不见油腥,他们又一如既往地起早贪黑、苦挣苦熬过日月。抗战胜利了,街道上的兵不但没少反而还多了,军车呼呼呼地跑得更欢了,汽车扬起的尘土把路边的槐树叶子盖严了,把绿树叶子变成了灰土叶子。
关若云眼泪汪汪地看着路边灰头土脸的槐树,她从槐树想到了泉荃,她这时候特别想趴到丈夫怀里痛哭一场。尤露露婚礼那天晚上,她和泉荃在槐树下漫步了很久。尤露露婚礼上泉荃为了保护她鸣枪示警的英姿浮现在她眼前,从那一刻起,她就把泉荃视作了除妈妈之外的第二个保护神,她要把今天的事告诉丈夫,她要让泉荃找刘子玉那个畜牲算账。
关若云回到家里,意外地发现泉荃面朝墙躺在床上蒙头大睡。她想丈夫一定又没有找到工作,她心里更加难过,一扭身便坐在床边哭开了。她希望丈夫听到她的哭声主动起来安慰她,她好趁机向他倾诉自己的委屈。她哭了好一阵子,丈夫却一直躺在床上蒙着头动也不动。这让关若云更加委屈,她生气地用手推了推泉荃的腿,他还是一动不动。她急了,使劲掀开他蒙住脸的被子,喊叫起来:“人家在外面受了气,你还装死不理人家。”
泉荃两眼紧闭,还是不动。这种情况是从来没有过的,关若云害怕了,板正他的脸,急切地问他:“你咋了嘛?说话呀!”关若云的声音在发抖。泉荃一翻身把脸重新对着墙还是不说话。关若云见他能动,心倒放下了一半,心一放下,委屈又上来了,她又坐在床边哭开了。哭了一会儿,见泉荃还是没有反应,她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这种预感让她忘记了自己的不幸,她站起来跑去找婆婆问个究竟。
推开厨房门意外地看见婆婆也躺在她的床上面朝里睡着。平常婆婆白天从来不睡觉,她总是乐呵呵地忙这忙那。关若云快步绕过饭桌走到婆婆床边伸头一看,发现婆婆脸上挂着两行眼泪。莫非他们母子俩吵架了?关若云轻轻摇摇婆婆的身子,轻声问:“妈,你怎么啦?是不是泉荃惹你生气了?有啥话跟我说嘛。”
她的话刚落音,泉妈妈一翻身坐起来,抱住媳妇抽抽噎噎地哭起来:“若云呀,妈对不起你们呀!”
这可把关若云吓得不轻,吓得她连东北腔都带出来了:“妈,您这是咋的啦?别吓我,快说呀!”
“都怪我呀,真是好心没好报呀!我也是看她孤苦伶仃带着一个儿子可怜,买豆腐脑都给她儿子多买一碗,她个没良心的怎么下得去手呀,天打五雷轰呀!”婆婆这东一筷子西一勺子的话弄得关若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忐忑不安地劝她说:“妈,你别急,慢慢说,我听不明白。”
泉妈妈可怜巴巴地看着儿媳妇,颠三倒四了半天才把事情说明白:今天早上泉荃和关若云前后脚出门后,泉妈妈坐在院子里洗衣服,同院的一个在工厂做工的女房客因为交不上房租,哭哭啼啼地问她借钱,说是过天发了工钱就还。泉妈妈就到儿子屋里打开床头的皮箱取了钱借给了她,然后继续回来洗衣服,洗完衣服她就上街买菜去了。到了中午泉荃回来,她就把借钱的事告诉了他,泉荃打开皮箱一看,装钱的小布包没有了。他急了,把皮箱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泉荃意识到事情坏了,让妈妈去看看那个借钱的女房客还在不在。泉妈妈跑出去回来说,女房客不见了,连她的孩子也不见了。泉荃知道他们赖以生存的全部积蓄被人偷了。
关若云听了婆婆的话,顿时像掉进了冰窟窿,浑身发冷。她赶紧跑回自己屋里,打开皮箱,在里面狂翻起来,衣服扔了一地。最后,她软瘫在满是衣物的地上,哭着喊了起来:
“妈呀,这日子可怎么过呀?”(未完待续)
人力车进城后慢了下来,关若云目光呆滞地默默流泪。街道两旁的槐树在秋风中索索发抖,抖落一地黄叶。挂在树上的,贴在墙上的庆祝抗战胜利的标语经过一个多月的风吹雨打,已经支离破碎,残余的纸片被行人们随手撕下来擤了鼻涕,或者给孩子擦了屁股。
战争已经远去,胜利也已经远去,留下来的是一如既往的生活。市民们好像灵醒过来了,除了不用再跑空袭警报,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因为胜利得到任何改善,他们还得一如既往地过穷日子。他们碗里的拌汤还是那么稀,搅团还是筷子抄不起来,菜碗里还是看不见油腥,他们又一如既往地起早贪黑、苦挣苦熬过日月。抗战胜利了,街道上的兵不但没少反而还多了,军车呼呼呼地跑得更欢了,汽车扬起的尘土把路边的槐树叶子盖严了,把绿树叶子变成了灰土叶子。
关若云眼泪汪汪地看着路边灰头土脸的槐树,她从槐树想到了泉荃,她这时候特别想趴到丈夫怀里痛哭一场。尤露露婚礼那天晚上,她和泉荃在槐树下漫步了很久。尤露露婚礼上泉荃为了保护她鸣枪示警的英姿浮现在她眼前,从那一刻起,她就把泉荃视作了除妈妈之外的第二个保护神,她要把今天的事告诉丈夫,她要让泉荃找刘子玉那个畜牲算账。
关若云回到家里,意外地发现泉荃面朝墙躺在床上蒙头大睡。她想丈夫一定又没有找到工作,她心里更加难过,一扭身便坐在床边哭开了。她希望丈夫听到她的哭声主动起来安慰她,她好趁机向他倾诉自己的委屈。她哭了好一阵子,丈夫却一直躺在床上蒙着头动也不动。这让关若云更加委屈,她生气地用手推了推泉荃的腿,他还是一动不动。她急了,使劲掀开他蒙住脸的被子,喊叫起来:“人家在外面受了气,你还装死不理人家。”
泉荃两眼紧闭,还是不动。这种情况是从来没有过的,关若云害怕了,板正他的脸,急切地问他:“你咋了嘛?说话呀!”关若云的声音在发抖。泉荃一翻身把脸重新对着墙还是不说话。关若云见他能动,心倒放下了一半,心一放下,委屈又上来了,她又坐在床边哭开了。哭了一会儿,见泉荃还是没有反应,她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这种预感让她忘记了自己的不幸,她站起来跑去找婆婆问个究竟。
推开厨房门意外地看见婆婆也躺在她的床上面朝里睡着。平常婆婆白天从来不睡觉,她总是乐呵呵地忙这忙那。关若云快步绕过饭桌走到婆婆床边伸头一看,发现婆婆脸上挂着两行眼泪。莫非他们母子俩吵架了?关若云轻轻摇摇婆婆的身子,轻声问:“妈,你怎么啦?是不是泉荃惹你生气了?有啥话跟我说嘛。”
她的话刚落音,泉妈妈一翻身坐起来,抱住媳妇抽抽噎噎地哭起来:“若云呀,妈对不起你们呀!”
这可把关若云吓得不轻,吓得她连东北腔都带出来了:“妈,您这是咋的啦?别吓我,快说呀!”
“都怪我呀,真是好心没好报呀!我也是看她孤苦伶仃带着一个儿子可怜,买豆腐脑都给她儿子多买一碗,她个没良心的怎么下得去手呀,天打五雷轰呀!”婆婆这东一筷子西一勺子的话弄得关若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忐忑不安地劝她说:“妈,你别急,慢慢说,我听不明白。”
泉妈妈可怜巴巴地看着儿媳妇,颠三倒四了半天才把事情说明白:今天早上泉荃和关若云前后脚出门后,泉妈妈坐在院子里洗衣服,同院的一个在工厂做工的女房客因为交不上房租,哭哭啼啼地问她借钱,说是过天发了工钱就还。泉妈妈就到儿子屋里打开床头的皮箱取了钱借给了她,然后继续回来洗衣服,洗完衣服她就上街买菜去了。到了中午泉荃回来,她就把借钱的事告诉了他,泉荃打开皮箱一看,装钱的小布包没有了。他急了,把皮箱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泉荃意识到事情坏了,让妈妈去看看那个借钱的女房客还在不在。泉妈妈跑出去回来说,女房客不见了,连她的孩子也不见了。泉荃知道他们赖以生存的全部积蓄被人偷了。
关若云听了婆婆的话,顿时像掉进了冰窟窿,浑身发冷。她赶紧跑回自己屋里,打开皮箱,在里面狂翻起来,衣服扔了一地。最后,她软瘫在满是衣物的地上,哭着喊了起来:
“妈呀,这日子可怎么过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