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庆生平 > 第二十八章 铃兰之死

第二十八章 铃兰之死

推荐阅读:明克街13号弃宇宙渡劫之王第九特区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英雄联盟:我的时代问道章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xbiquge.to】,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二人飞速赶回杏芳楼,径直上楼推开莫铃兰的房间,随即一阵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鼻而开,眼前一切令二人怔在当场……

    莫铃兰全身缟素,静静卧于榻上,面貌安详,唇带微笑,心口上端端正正地插着一把匕首,一手握着匕首,一手垂空,鲜红的血顺着苍白蜷曲的指间一滴滴自榻上滴落,在塌下渐成一汪血滩。

    艳绝,凄绝……

    二人呆立了好生一阵,展昭方才醒悟,上前试了试鼻息,又探了探她颈窝,对琉璃轻轻摇首。琉璃咬牙恨恨不已,一拳砸在案上,将案上的物件砸得跳了起来。

    “啊!!!!!!!!”跟随进来的丫鬟见此情形放声尖叫,随即跌跌撞撞地就往上冲,扑到铃兰身边哭喊,“姑娘,姑娘你这是为何啊!!你方才还好好地,又为何这般想不开啊!!你这样叫小鸳儿如何向亦聪先生交代呀姑娘!!!!”

    哭喊声引来了周围好奇的人群,来者见此情形,有惋惜有伤怀也有幸灾乐祸,一时间众人指指点点,议论不绝。

    老鸨终于发现情势不对赶了过来,见这般情形亦是吓了一跳,登时腿一软,坐在地上就呼天抢地:“我的——女儿哎!!你这可叫妈妈我怎么活啊——”

    场面一度混乱。展昭不得已一面守护住现场一面交代旁人赶去开封府报案,后又心烦意乱地在四周走了一圈,终在塌下找着一封落下的书信,拆开看来却是莫铃兰之遗书:妾乃是不祥之人,亦聪先生本有大好前程,却受贱妾所累沦为罪人,妾死有余辜。先生既去,妾亦无颜苟活,唯随至阴间盼能侍奉先生以报深情。莫铃兰绝笔。

    展昭看完,一言不发地走到琉璃身边坐下,将遗书交给她,沉默不语。

    琉璃接过书信看了一遍,闭目深吸一口气,涩声道:“对不起……”

    展昭张张嘴,终于勉强挤出几个字:“她是自尽……”

    琉璃惨然一笑:“有什么区别?”后便再不管四周乱哄哄的人群,拔身而起,径直推开人群离去。

    展昭立在原地,知她此时极需安慰,奈何衙役未至他分身不开,只得眼睁睁地看琉璃落寞背影消失于人海之中。

    约摸二刻之后方有衙役赶到,他心系琉璃不愿多言,只将那遗书塞与仵作便径直离去,满世界地寻找琉璃。

    这一找便找了大半夜,且找到她时,她并不在某处的屋顶发呆,而是正绕着相国寺前空旷旷的场上来来回回一圈一圈地跑。

    也不知这般跑了有多少时候,展昭找见她时,她的一头长发早已松散,在身后有气无力地随之动荡,发绳早不知飞哪儿去了,蓝色外衫颓丧凌乱,白底衣衫亦染上一块一块尘土脏污,靠得近了,甚至可见她满头大汗将青丝乱糟糟地粘在额上颈上,满面尘灰。

    相处数月,见过她哭、笑、怒、恼、悲……见过她娇俏、刚强、寂寞、开朗、伤怀……而今的她似乎亦是该哭该恼该急该怒的时候,她却这般平静地,逼着自己一圈圈地跑。

    前方的路在她眼里不是路,边上站着的这个人在她眼里也不是什么人……天地间,除了脑中那最后一丝奔跑的本能,似乎什么都不存在……

    她这样跑了有多久?为何脚步已沉重得无法抬起,却依然一步一步前进不休……

    到底她这样还要跑多久?为何眼神已漠然到涣散,却依然死死望着圈复一圈没有焦点的前方……

    展昭的心忽然剧烈地疼起来,为她,也为自己……

    但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她继续不知何时会停下的奔跑……

    直到东方终于泛起一丝鱼肚白,直到展昭终于已站得全身僵直而不自知,琉璃终于缓缓地停下脚步——在他面前。

    二人这般默默无言相望许久,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疲惫:“我想回家。”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哀乐,只有无尽的无尽的疲惫。

    展昭点点头,迈动僵直的腿,与她并肩而行……

    回到府中,他本想劝琉璃去休息,她已两日两夜未睡了。便是昨日的微笑至今亦已恍惚如梦,不过两日,却为何堪比两年?

    但琉璃仍自不睡,又命人准备了热水沐浴。

    展昭望着她落寞的身影走进屋中,张张嘴,却最终转身离去。

    之后他亦未回房,却是带着酒菜去了大牢。

    白玉堂依旧盘腿坐在床上,面壁无言,也不理不睬。

    展昭默然将酒菜摆在他身边,然后坐下,给他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自顾自饮了。

    白玉堂依旧不理不睬。

    “这菜是厨子按着琉璃交代的法子特地做的,尝尝吧。”展昭道。

    白玉堂动也不动,仿佛生了根。

    展昭又倒了一杯一口饮了,轻轻一叹:“这酒真苦。”

    白玉堂终于动了动,斜眼看了展昭一下,很想问他究竟苦的是酒,还是心。

    展昭却不曾看他,仍自倒了一杯饮下,又道:“她那时与我说对不起,可我却不知该如何应她……甚至不知该如何见她……”

    “亦聪之死,我知她处处留有分寸,却是那亦聪心存侥幸终至绝境。故而亦聪之死,她苦,我也苦,但好歹问心无愧。到了铃兰之死……她也苦,我也苦,只这苦里,却多了别的滋味……”

    “她早已猜到莫铃兰可能亦不知玉如意下落,却依旧道出她身后有人的隐情;她明知道出这等隐情,那莫铃兰便唯有死路一条,却依旧言明。而她言明这些,却仅为逼迫那莫铃兰说实话……仅为求证那莫铃兰是否当真不知……”

    “仅为证明她真的不知,就逼死了她……”

    “而我明明什么都知晓,明明不愿她这样,却逼自己装傻,逼自己沉默,逼自己无为。到莫铃兰死了,她向我说对不起,我无言,当我看见她逼自己在相国寺前一圈一圈的疯跑,却也只能站在一边傻看,”他苦笑摇首,深吸一口气,“她之痛,痛彻心肺,却只能咬紧牙关强行咽下,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但是……”

    展昭苦楚一笑,又饮下一杯:“若说心无芥蒂……恐怕……呵!我只觉至今如在梦中,似乎无法相信琉璃会这般行事……更无法接受自己会这般无为……”

    “你心中有恨。”白玉堂终于开口,看了展昭怔然望他,转过身将自己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这才缓缓道,“但你恨的是自己。”

    但他似不愿多说,摇摇头,又道:“你苦,是苦于无为;琉璃苦,却是苦于不得不为。她之苦胜你岂止百倍?是以她之痛,痛彻心肺。但又如何?此事便是再来一回,琉璃还是同样行事。换我是她,我也这般行事,只不过我却不会自苦。反正那莫铃兰也是要死的,死在她主子手上倒不如死在此事之上。至少能令我多得一些消息。”

    展昭一怔,不禁看他一眼。。

    白玉堂淡然道:“你也休要这样看我。我虽身在牢中不能作为,脑子却还是可以用的。对这两日所发生之事却也并非毫不知情,一些内情,我亦能料想个七八分。”

    “玉如意想必与某件大秘关联,既然兹事体大,事后岂不杀人灭口?是以计划实施开始,莫铃兰与亦聪就已注定要死。就算琉璃没有查到他们身上,就算他们不自尽,铃兰身后之人亦不会放过二人。得手了要灭口,没得手更要灭口。不论如何,此二人已无生机。”

    “但……”

    白玉堂不耐烦道:“此事我都能想到,你们如何想不到?只不过不能接受二人死于你们眼下罢了,但是……”白玉堂看他一眼,淡然道,“有何区别?”

    展昭怔住。

    “琉璃苦,苦于人命关天,苦于情势逼人,苦于她有负使命,苦于你心存芥蒂,还苦于她对此一切放之不开。而此事之中我最恨的却是你。我若是你当时便会陪她一同跑,而非站在一边傻待着看她自行承担。你当时若陪着她一路跑下,则情势有你分担,芥蒂由你开解,她还有何放之不开?!”白玉堂愈说愈怒,说到最后更几乎拍案而起。

    展昭怔然许久,终于苦笑一声:“到底是你更明白她。”

    白玉堂斜他一眼:“琉璃却比我明白你。”

    展昭闻言一怔:“何解?”

    白玉堂道:“每回我在她面前说你不是,她均与我争论不休。我说你迂,她说你职责在心,我说你蠢,她说你心怀大爱。她说你比我聪明多了,因为你一直都知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晓自己该做什么并一直在做。相比之下,我却终日浑浑噩噩,不知自己想要什么,亦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说到此他不禁皱眉哼了一声:“有些时候我还真被她给绕了进去,竟然也开始同意她的话。而今看来,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