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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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伟第二天一大早就爬起来,去接那小城管,并把他的电动车也拉了过去。
电动车没坏,丁小伟很高兴,省麻烦省钱。
到了小城管那儿,孩子还睡懒觉呢,一接电话稀里糊涂的。
丁小伟上了楼,小城管爬起来给他把门打开了。
小城管住的居民楼挺旧的,但是他屋子倒是新装修的,看着很舒服。
丁小伟随口问道:“你租的房子啊,不错啊。”
小城管揉着眼睛,“不是,我舅老爷的……你怎么这么早过来呀,我都请了假了,也不让我睡个懒觉。”
“我带你换完药还要上班儿呢,就早上有空。”
孩子一瘸一拐地进了浴室,扑扑腾腾地洗漱开了。
丁小伟喊道:“吃饭了没有?”
“当然没有啊。”
“我给你弄点儿东西吃吧。”
里边洗脸的动作顿了顿,从浴室伸出了个头发直棱八翘的脑袋,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好呀。”
丁小伟忍不住笑了一下,去冰箱里翻着东西,“哎,你几岁了?”
“……二十。”
“说实话。”
“就二十。”
“瞎说,上次你不是这么说的,说实话。”
那边儿水声渐弱,不一会儿孩子嘟囔一声,“马上就十八了。”
“靠,就你那单位还带头招童工啊。”
“你可别跟别人说啊,我靠我舅老爷的关系才进去的。”
丁小伟失笑道:“我跟谁说啊,我认识你舅老爷是谁呀。不是,你这年纪不好好上高中,跑这儿来干嘛。”
“我上学早,高中都读完了,没考上大学呗,我又不愿意复读,我妈就让我出来打工了。”
丁小伟动作麻利地把粥煮上,又煎了俩荷包蛋,撒上点儿酱油,一顿早饭就这么对付出来了。
周谨行没来以前,他早上经常这么做,可是吃惯了周谨行变着花样儿的粥和小菜,现在再看自己弄出来的东西,心里都觉得对不起他水灵灵的小闺女。
小城管洗干净了,就站在他旁边儿看他做饭,“你做得挺快呀。”
“嗯,习惯了,你坐着吧,站着不疼啊。”
“哪儿那么娇气。”不过他还是听话地坐了下来。
丁小伟把准备好的早餐摆上桌,“吃吧。”
小城管看了看有点儿糊的荷包蛋,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谢谢你呀,其实你人也不差。”
丁小伟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我本来就是好人,你对我有偏见。”
“什么偏见,你跟那个人在草丛里……那什么……然后你还把我……”孩子越说脸越红,最后直结巴。
孩子唇红齿白地,长相非常秀气,乍一看像小姑娘,脸一红的样子尤其好看。丁小伟觉得好玩儿,想想那时候的事儿,也不觉得尴尬了,反而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直笑。
小城管叹了口气,白了他一眼,“其实我那时候没想真罚你们,就吓唬吓唬你们……”
丁小伟长长地“哦”了一声,“我那不是害怕嘛,再加上喝酒了,咱俩这么有缘分,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吧。”
孩子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嗯……我怎么称呼你呀。”
“我叫丁小伟,你叫我……叫我丁叔吧。”
“丁叔?你没那么老吧。”
“我比你大了一旬不只呢,叫丁叔吧,你呢,叫什么名字?”
“我叫詹及雨,詹天佑那个詹,及时雨的及雨。”
“哎,这名字有意思,怎么给你取的?”丁小伟忍不住逗他,“是不是你家那时候吃不上肉,正好你生下来了。”
孩子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去你的,是我爷爷迷水浒传。”
丁小伟哈哈笑了起来。
等詹及雨吃完饭,丁小伟带他去了附近的诊所。拆纱布的时候血都黏在了肉上,孩子疼得直敲床板,丁小伟看着也怪难受的。
等都忙完了,一上午也过去了,丁小伟把人送回家后,詹及雨留他吃饭。
丁小伟看了看表,这时间回家有点儿晚,去公司太早,在这儿吃点东西正合适。
还没开口呢,他手机响了,一看,是周谨行。
“喂,媳妇儿呀。”
周谨行在那边儿笑了一下,“总是乱叫。”
丁小伟嘿嘿直笑,“怎么了。”
“回来吃饭吧,你老板不是放了你半天假吗。”
“是啊,你做饭了?”
“做了,回来吃吧。”
丁小伟感动得快哭了,他觉得周谨行都贤惠上天了,“行,我回去吃,我半个小时就到家。”
丁小伟挂了手机,扭头就见詹及雨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儿。
楼道空旷,电话那头的声音特别清晰,丁小伟顿时有些尴尬。
还好他脸皮厚,尤其是对着一个内心不够强大的孩子,他就更显得皮糙肉厚,于是特别坦然地笑了笑,“就上次那个……”
詹及雨有些失望地看着他,“那你不跟我吃饭了。”
丁小伟刚要张嘴,又有些不忍心。
他想着自己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朋友亲人都不在身边,平时连个说说话、吃吃饭的人都没有,詹及雨比他那时候还要小多了。
“要不,你去我家吃吧,你脚这样儿也不方便做饭。”
詹及雨眼睛一亮,“真的?”
“嗯,真的,我那个……他做饭可好吃了。”
詹及雨笑了起来,“好呀。”
丁小伟在路上给周谨行打了个电话,说带个朋友回去吃饭,让他多做点儿。
等把詹及雨领到楼下,孩子反而有些扭捏了。
“怎么了?”
詹及雨冲楼上抬了抬下巴,“他会不会挺尴尬的。”
丁小伟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周谨行和眼前这位还有一小段儿渊源的,自己是彻底把这事忘脑后去了。
丁小伟有点儿后悔。周谨行在外人面前可正经了,要是他看到自己带回来的人曾经目睹过俩人的奸情,不知道会不会生气,而且自己事前还没跟他说。
可人都领来了,也不能不让进去,丁小伟只好硬着头皮进了门儿。
果然俩人一打照面,周谨行眉头就皱起来了,詹及雨也挺不自在的。
丁小伟干笑两声,把周谨行拉到一边儿去,“你说巧不巧,我老板娘撞得这个,就是上次那个小城管。”
周谨行语气中带了点儿责备,“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他现在脚还没好,天天在家呆着,我得去照顾他,其实这孩子人挺实在的,特别单纯,你别有戒心。”
周谨行扭头看了一眼詹及雨,发现他也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呢,一见周谨行扭头,赶紧把脸撇到一边儿,装着看天花板。
周谨行也不再说什么,招呼着詹及雨坐下吃饭。
丁小伟这才松了口气。
詹及雨小朋友肯定是没见过世面的,吃饭的时候一直仔细关注着俩人的互动。
这个给那个夹菜了,那个给这个盛汤了,他用牙咬着碗沿,看得眼睛都直了。周谨行也不大理他,从头到尾没跟他说话,就丁小伟时不时跟他吹嘘一下周谨行的厨艺。
吃完饭后,丁小伟看了看表,发现没时间睡午觉了。
他起身收拾碗筷儿,“我把碗刷了,然后我就去上班儿了啊。”
周谨行也站了起来,“你直接去吧,我来就好。”
“刷个碗的时间还有。”
周谨行从他手里接过碗,笑道:“去上班吧。”
丁小伟美滋滋地搓了搓手,“晚上回来咱们就去买西装。”
周谨行点了点头,含笑着送他们出门。
丁小伟搀着詹及雨下楼的时候,孩子小声说:“你俩挺好啊。”
丁小伟嘿嘿一笑,“那是,我真是没想到,一个男的能这么好。”
詹及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们俩不害怕呀,被人知道什么的。”
“一开始也挺怕的,不过我离了婚了,亲戚都不在这儿,其实也没人管。想开了就好了,还是自己活得自在重要。”
詹及雨抬头看着他,眼睛特别亮。
丁小伟被他看得有点儿发虚,“怎么了呀。”
孩子小声说:“其实我也是那个……”
“啊?哪个?”
“跟你们一样呗……我、我从小就喜欢跟男的玩儿。”
丁小伟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詹及雨眨巴着大眼睛,“其实上次,我真没想罚你们,我想跟你们说说话的。这事儿我都不敢跟别人说,我身边也没个跟我一样的人。我开始可害怕了,其实现在也害怕,要是被我家人知道了,肯定得打死我……可是丁叔,看着你们,我就觉得我好像也没做错什么……”
丁小伟那个郁闷。
他一点儿都没有兴趣开导失足青年,再说知道了人家的隐私,就好像要负上责任似的,总教他想躲远点儿。
只是人家说也说了,他听也听了,也不能装没听见。
“小詹啊,你还这么小,说不定是你自己误判呢。”
詹及雨摇摇头,“应该不是,我看着女孩儿一点感觉都没有,我觉得我就是同性//恋。”
丁小伟连连摆手,“不不不,真不一定,你还小……”丁小伟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索性道:“要不改天你跟小周聊聊吧,他是天生的,我是半路出家……我也弄不明白这个。”
詹及雨轻轻叹了口气,“我真羡慕你们。”
丁小伟有点儿心软,搓了搓他毛茸茸的脑袋,“你刚来这儿吧,也没个朋友什么的,难免觉得没意思。有空多来找我玩玩儿,也去多交些朋友,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詹及雨笑了笑,“好。”
到公司后,丁小伟找了个借口,还没到下班时间就溜了。
他打电话跟周谨行约在商场见,自己就直接过去了。丁小伟站在商场门口等周谨行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点儿紧张。
说起来,这还是俩人确定关系后第一次不带玲玲出门。
这怎么看,都有点儿像约会。
小伟忍不住扬着嘴角笑了起来,正美着呢,就看到周谨行远远走过来了。
街上熙熙攘攘的,到处都是人,可丁小伟还是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他。
周谨行高大俊美,沉稳优雅的气质浑然天成,他走过的空气仿佛都会发光一般,惹得周围人频频对他侧目。
丁小伟感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
周谨行也看到了他,微微一笑,抬手冲他招呼了一下。
丁小伟脸上难掩喜色,赶紧跑了过去,“速度挺快呀。”
周谨行道:“怕你等久了。”
丁小伟悄悄握了握他的手,“走,进去吧。”
周谨行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嗯,咱么抓紧,买完东西就得去接玲玲了。”
“还有两个小时吧,唉,难得咱俩单独出来一趟,还得赶时间。”
周谨行似乎看透他的心思,凑到他耳边道:“下次咱们再出来,不带玲玲。”
丁小伟笑了,“行,要不我把玲玲送我朋友那儿玩儿一天,咱俩好好享受下两人时光。”
周谨行含笑着点头,也偷偷捏了捏他的手心。
两人相视一笑。
因为时间有限,他们也没瞎逛,直奔了男装区。
周谨行试衣服的时候,丁小伟就在外边儿翻价签,翻得他胃疼。
他不禁感叹,现在真是吃喝拉撒衣食住行,没有一样不贵啊,不就那么几米布料吗,敢卖好几千。
他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心还是在滴血。
周谨行左右是穿什么都好看,最后还是体谅丁小伟,挑了套不是特别贵的。
丁小伟摸着兜里的钱,知道肯定没带够。
他勉强冲周谨行笑了笑,“穿这套太帅了,这钱花得值。”扭头就冲售货员说,“小姐,有折扣吗。”
售货员小姐微笑着摇摇头。
丁小伟一咬牙,“刷卡吧。”说着就去兜里掏银行卡,一掏,突然摸到鼓鼓的一团东西,凭他敏锐的直觉,这肯定是钱。丁小伟想起来,这是他老板娘给他的一千块钱,让他给詹及雨看病买药的。
他看了看等着他掏卡的售货员,又看了看微笑着的周谨行,心一横,把那一千块钱拿了出来,又把自己裤兜里的现金拿出来凑到一起,“不刷卡了,现金吧。”
周谨行拎着手里的袋子,说了声,“谢谢丁哥。”
丁哥还在心疼钱,含糊地应了一声。
和周谨行一起去接玲玲的路上,丁小伟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他想到自己把本来该用在詹及雨身上的钱给周谨行买衣服,就有些心虚。
虽然数额不大,但好歹有些公款私用的嫌疑,一想到詹及雨那么单纯正义,自己在对比之下,就难免自惭形秽。
这钱花是花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可是丁小伟的良心有些过意不去了。
几天后的早晨,周谨行把需要的文件准备妥当,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跟丁小伟一起出了门。
俩人在楼下分手前,丁小伟看着周谨行,眼睛都不舍得移开,他每次认真看周谨行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跟这么好看的男人好了。他调侃道:“嘿,你现在这模样,真有精英派头,糊弄几个人不成问题。”
周谨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淡淡一笑。
“要是你再碰上个什么女老板,肯定当场就把你签下了。不过我给你提个醒啊,你长这么招摇本来就够让人操心了,自己要多注意啊。”
周谨行笑道:“说得好像我出去勾三搭四似的。”
丁小伟拿鼻子哼了一声,“你这样的媳妇儿谁能放心,检点啊检点,你丁哥醋劲儿可大着呢。”
周谨行双手抱胸,挑了挑眉,“你还叫我检点,你每天天没亮就带着我做的饭菜去找那小孩儿,晚上回来还电话短信不断的,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一说到这个丁小伟就心虚,自从上次那一千块钱被他徇了私,他就总觉得对詹及雨有负罪感。孩子脚还没好,他整天往他哪儿跑,不是给他带吃的就是陪他聊天,这才能稍微抵消一点他内心的不安。
丁小伟讪笑道:“你看你吃哪门子飞醋啊,就那么个小屁孩儿……他受伤了我不是有责任嘛。我跟你开开玩笑,你扯到我身上干什么,行了我快迟到了,我走了啊。”
周谨行眯着眼睛,看着丁小伟不自在地扭头跑了。
等丁小伟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周谨行才走进最近的一个小卖铺,拿公用电话拨了个号码。
“你现在可以来接我了。去找一台普通的车,你太不小心了,上次被他看到了……”
晚上回到家,丁小伟发现周谨行还没回来,玲玲一回来就满屋子找她的周叔叔,发现人不在后,失望地坐在沙发上。
丁小伟掏出手机给周谨行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却是刚响了两声就被按掉了。
丁小伟心里有些奇怪,再拨了一次,这回也是很快就被按掉。丁小伟看着电话屏幕愣了愣,怀疑周谨行可能在忙,但是都这个点儿了,不可能还有什么面试吧。
他无奈之下只好给周谨行发了个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然后自己去厨房做饭去了。
他刚洗了手,手机就响起了短信的声音,他拿起来一看,上面就简单两个字,“很快。”
丁小伟这才放下心来,高高兴兴地把食材一样一样拿出来。
难得他回来得比周谨行早,他决定也给他露一手,让他也一进屋就能吃热乎饭菜。
没想到他饭菜都做好了,等了一个多小时,周谨行都没回来。
玲玲开始不乐意了,丁小伟只好陪着她先吃。
这还是周谨行住到他家之后,第一次这么晚不回来。
丁小伟一个人看电视的时候,心里就有些寂寞,原来周谨行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没有他,心里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什么。
等到晚上十点,丁小伟都有些着急了,周谨行才回来。
当他用钥匙拧门锁的时候,丁小伟急不可待地从里面打开了门,皱着眉看着他。
周谨行看上去有些疲惫,脸上掩不住的倦色,淡淡看了他一眼。
丁小伟把他拽进屋里,“你可急死我了,现在才回来。”
周谨行坐倒在沙发上,低声道:“不好意思。”
丁小伟看他这么累,挺心疼的,坐下来给他揉着肩膀,“怎么了,不太顺利是吧。工作哪儿是那么好找的,你别急,慢慢儿来,实在不行咱就不找呗。”
周谨行狭长深邃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静静地看着他笑了笑,“我再试试吧,这几天我都要出去。”
“都要出去啊。”丁小伟有些失望。
“嗯。”
“你不要这么着急,慢慢儿来嘛。”
周谨行摇摇头,似乎是自言自语道:“时间有限……”
“什么有限?”
“……没什么。”
“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那早点儿睡吧。”丁小伟把他外套脱了,“你去洗澡,我给你拿睡衣。”
周谨行凑过来,轻轻亲了他一下,欲言又止的样子,“丁哥……”
丁小伟笑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的,他直觉周谨行有心事,这个想法让他觉得有些堵。
两个人如胶似漆地黏糊了半年,最近却是聚少离多。
丁小伟有丁小伟的事儿,又要上班又要照顾詹及雨,而一直闲在家的周谨行也忙了起来,每天都去找工作,往往到了晚上才回来。
丁小伟虽然没见过谁找工作找得这么忙的,但是周谨行这么有劲头,他也不好泼冷水,只是每次他问到工作的事,周谨行都回答的很含糊。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个来月,这一天,周谨行突然笑着跟他说,找不着工作,不想再去了。
丁小伟挺诧异的。
这段时间周谨行的状态和心情都不甚好的样子,丁小伟以为他是找工作受气了。可是今天居然明显高兴了起来,丁小伟还以为是找着了呢。
他看着周谨行的脸,不解道:“那你高兴什么?”
周谨行笑道:“我想我还是不适合出去工作的,我就在家照顾你和玲玲吧,好吗?”
丁小伟其实心里有些失望,不过毕竟豪言壮语自己也说过,不好反悔,而且周谨行天天往外跑,他和玲玲的生活质量也直线下降,其实他能呆在家,丁小伟还是高兴的。
他豪气地笑道:“没问题,我早说了你别费那个事,在家呆着就行了。”
周谨行不在意道:“不算白费,我收获很大。”说完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丁小伟也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刚想问问他,自己手机就响了。
“喂,小詹啊。”
詹及雨的大嗓门儿在那边儿响起,“丁叔丁叔,我家水管子破了,我快被淹了,你快来呀你快来。”
丁小伟无奈道:“你还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了。行了你别乱动,我现在马上过去。”他挂了电话,拿上钥匙就要出门。
周谨行皱着眉头看着他,“连这么点小事他都要找你吗。”
丁小伟摊摊手,“小孩儿嘛。”
周谨行面上有几分不快,“你现在一天在他那儿的时间,快比在家多了。”
丁小伟愣了愣,干笑道:“你也太夸张了,他脚快好了,马上就能上班儿了,到时候我就不往他那儿跑了。”
周谨行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起身就进了里屋,不咸不淡地撂下一句话,“随便你。”
丁小伟怔愣地看着他的背影,随即嘿嘿笑了两下。
周谨行这明显是吃醋了嘛。他看了看表,想着自己要速去速回,把那小子的事儿解决了,就回来哄老婆。
丁小伟其实也没修过水管,只是“有什么事儿记得找你丁叔”这种大话已经说出去了,詹及雨只要有求他,硬着头皮也得去。
他一进屋,就见小孩儿拿着个扳手在那费劲地拧水管子,身上全湿透了。
丁小伟“哎呀”了一声,“你是不是属猪的啊,修水管你不把水闸先关了。”
詹及雨一见他进来,就跟看着救星了似的,哭丧着脸说:“我找不着水闸。”
丁小伟直翻白眼儿。他带着小孩儿找了半天,才发现水闸在厕所的冲水闸下边儿。丁小伟把水闸关了,扌鲁了袖子就开始捣腾水管。
小孩儿雪白的衬衫都贴在了前胸后背,累得他直抹汗。
丁小伟道:“你还不赶紧去换身衣服,该感冒了。”
孩子听话地进去换衣服去了,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花生米牛肉干鸭脖子和冰啤酒出来了,笑嘻嘻地蹲在丁小伟旁边儿,“丁哥,等你修完了咱们喝酒啊。”
丁小伟笑骂道:“跟你喝酒?我不得落个教唆未成年人的罪。”
詹及雨不乐意道:“你别把我当小孩儿,我最烦你这样倚老卖老了。”
“你还烦我?我还没烦你呢。”
詹及雨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儿,解开零食的口袋,拿了块儿鸭脖子往丁小伟嘴里塞,“丁叔你尝尝,我家楼下买的,可好吃了。”
丁小伟张嘴吃了下去,“哟,挺辣的,够味儿,好吃好吃。”
“好吃吧,这个比我老家做得差远了,不过也算不错了,以后你去我老家玩儿,保证把你养胖十斤再放回来。”
丁小伟笑道:“行,一定去。”
詹及雨高兴地又打开牛肉干的袋子,照样喂了丁小伟一口,看他吃得挺香的样子,孩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丁小伟突然道:“小詹啊,我看你这一天天的,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买,你那点儿工资够你花呀。”
詹及雨满不在乎道:“还成吧,我房子又不用花钱,出去就骑车子,除了吃和上上网,也没啥花销。”
丁小伟不赞同道:“你果然是小孩儿,你就不想想以后,不给自己存点儿钱。”
“我存钱干什么,我爸妈都不用我养,我又不娶媳妇儿。”
“你怎么就知道你不娶媳妇儿了。”
詹及雨“啧”了一声,“我早就跟你说了,我不喜欢女的,我都不喜欢,还娶什么媳妇儿,不是糟蹋人家姑娘吗。”
“你倒是想得开,你不怕把你爸妈气死。”
“没事儿,我俩哥呢,他们早有孙子了。以后的事儿我没想,反正我还小,要结婚至少还有个十年八年吧,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走走看看吧。”说到这里,詹及雨年轻的脸上也露出了迷茫和担忧。
丁小伟知道他并不像自己说得那么洒脱,也只能在心里叹气。
詹及雨又给丁小伟塞了块儿鸭肝,眼神定定地看着丁小伟英朗的侧脸线条,轻声道:“丁叔,要不你给我介绍个男朋友吧。”
丁小伟“啊”了一声,扭头看着他。
詹及雨撇过脸,“你在这儿呆这么久,应该认识一些吧,给我介绍个吧,我一天天的可没意思了……我要是有了男朋友,我就好好存钱。其实我不馋,我挣了钱都给我那伴儿都行。”
丁小伟放下手里的工具,笑着摸摸他脑袋,“哟,真爷们儿。”
詹及雨有些沮丧地打开他的手,“你别总摸我脑袋,别把我当小孩儿。”
丁小伟笑道:“好好好,来,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丁小伟在这城市呆了这么多年了,什么形形色色的人都接触过,虽然跟那个圈子的人没什么深交,但是通过工作啊或者朋友聚会的时候,认识还是认识几个的。他也看得出来詹及雨是挺寂寞的,要是有个人跟他过日子也挺好的。
詹及雨想了想,“人老实点儿,但别太迂,不能是乱七八糟的,嗯……最好喜欢运动的,篮球啊足球啊什么的,我们有个共同话题,哦,别太胖。”
丁小伟挑挑眉,“就这样?不要帅点儿的啊之类的。”
詹及雨笑笑,“不用,帅什么的都是虚的,时间久了,天仙都能看厌了。”
丁小伟哈哈笑了两声,“还好你没要,帅得我也不认识,我唯一知道长得比我帅的同性//恋,还就我家那一个。”
詹及雨皱了皱眉头,认真道:“丁叔,我不觉得他比你帅。”
丁小伟笑道:“哦?真的?”
“真的,你比他帅多了,他小白脸,一看就不可靠,你这样的比较男人,你人还这么好。”
丁小伟得意地笑了起来,忍不住嘴贱就逗他,“哎呦,对我评价这么高,我都不好意思了,你不是看上我了吧。”
孩子脸刷得就红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丁小伟心咯噔一下,心想不会真看上他了吧。
小孩儿似乎是观察到了他瞬间僵硬的神色,眼里迅速闪过一丝落寞,连忙道:“你别老不正经,谁看上你了。”
丁小伟暗自松了口气,调笑道:“那我不能给你介绍了,连我这么帅的你都看不上,我上哪儿给你找比我更好的去。”
俩人大声笑闹起来,不大的房间里充斥着欢快的笑声和啤酒瓶撞击的声音。
到了晚上,詹及雨非要留他吃饭。
丁小伟本来想回家的,可是喝了两瓶酒,有点儿晕乎,再加上詹及雨缠着他不让他走,他没办法,只好给周谨行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晚上不回去吃了。
周谨行那边儿沉默了。
丁小伟有点儿心虚,小声道:“媳妇儿,你别误会,我帮他修好了水管,他非要感谢感谢我,盛情难却嘛。再说他明天就上班儿了,以后我保证不天天往他这儿跑了。”
周谨行轻叹了口气,“算了,那你早点儿回来吧。”
丁小伟连连答应。
詹及雨亲自下厨,做了几个他们家乡的饭菜,一水的辣,吃得丁小伟大呼过瘾。
俩人吃饭的时候,旁边儿的电视正放娱乐新闻,说的是某周姓大富豪突然住院了。
詹及雨就兴奋地给他说八卦,“丁叔你知道这个吧,这老头几百个亿的身家,不知道睡过多少个女明星,他就算现在死了,这辈子也值了。”
丁小伟随便瞟了一眼,不太感兴趣,“你们这些小孩儿,不好好学习,天天看这些,你知道吗,我女儿才五岁,什么练习本书皮儿都要买那种带男明星照片儿的,一个个长得跟鸭子似的,有什么好看。”
詹及雨不屑道:“你这是嫉妒。我跟你说啊,这老头这回要是不行了,他们家的遗产争夺战可精彩死了,你看看电视上这个,这是他其中一个孙子,很帅吧,他们家人都长得好看。这个是他最宠的孙子,听说是他的接班人。”
丁小伟随意瞄了一眼,总觉得电视上那个眉宇中透着一股阴沉的年轻男人,和周谨行长得有点儿像,不过他也没往心里去,还老有人说他长得像哪个哪个明星呢。他拿筷子敲了敲盘子,“吃你的饭吧,研究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詹及雨嘟囔道:“我平时没事儿就只能看电视啊,要不干吗,所以才让你给我介绍男朋友嘛。”
丁小伟笑道:“行,丁叔记下了,以后一定给你留意着。”
晚上回到家,已经十一点了,他跟詹及雨扯皮扯得忘了时间,一进屋灯都灭着,不仅有点儿心虚。
他轻手轻脚关上门,然后一边儿脱衣服一边儿往卧室走去。
刚进了卧室,灯“啪”得一声打开了,丁小伟一下子适应不了光线,忙扭过头去。
周谨行从床上坐了起来,明显是在等他,口气不太好,“知道回来了。”
丁小伟嬉皮笑脸地凑过去,“老婆,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那小孩儿嘴跟机关枪似的,聊起来没完没了的。”
周谨行用一种审视的目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丁小伟被他看得难受,凑到他身边,“你生气了啊?”
周谨行的眼里让人看不出情绪,丁小伟紧张地直咽吐沫。
在整个人被狠狠压倒在床上的时候,丁小伟知道这确实是生气了。
眼看着周谨行扒他裤子,丁小伟有些急了,死死抓着那只手。他一点都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做爱。
周谨行见扯了半天丁小伟都不松手,就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冒着一团幽暗的火。
丁小伟还试图开玩笑来缓和气氛,“咱们谈谈行不行,你上来就扒人裤子,太流氓了啊。”
周谨行眉头紧锁,沉声道:“我不喜欢你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我没想啊。我这不是得对他受伤负上责任嘛,现在他脚好了,我不用去了,你别不高兴了。”
“哦?我看你跟他称兄道弟的,不去你不想吗。”
丁小伟嬉笑道:“哪儿能啊,一天不见就想得慌的,我丁小伟只有你一个。”
周谨行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但还是不依不饶地拽着他的裤子,“你松手。”
丁小伟笑骂道:“一个小孩儿你就醋成这样,挺大的个子心眼儿这么小。”说着却慢慢松开了手,心里有几分窃喜。
……
第二天早上起来,丁小伟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脖子看了半天,才辨认出来周谨行那小畜生是啃了个心型出来。
丁小伟从浴室拿了条湿毛巾出来,走到床边,一把掀开周谨行的被子,把湿毛巾直接甩到了他的胸膛上。
周谨行一下子跳了起来,“你干什么……”
丁小伟:“孙子,你看看你给我脖子啃的,还好今天不用上班儿,不然你叫我以后怎么做人?”
周谨行看着自己的杰作,忍不住畅快地笑了出来,笑完了就看着他脖子上自己留下的痕迹发呆。
丁小伟气得拍了下他的脑袋,然后懒懒地躺倒在床上,“混蛋,你醋劲儿可真不小,昨晚上折腾我好几回……”
周谨行“哼”了一声,“给你点儿教训,看你以后敢不敢在别的男人家呆到那么晚。”
丁小伟嗤笑道:“小样儿……”他从床头掏出烟,点上吸了一口,看着窗外明媚的天气,突发奇想道:“咱们今天出去玩玩儿吧,就咱俩,约会。”
周谨行笑道:“行啊,可是玲玲怎么办?”
“让小詹给看一天呗。”
周谨行的脸立刻拉了下来。
“好好好,找别人,我打个电话给朋友,你起来收拾收拾,咱们一会儿就把玲玲送过去。”
周谨行看上去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两人把玲玲叫了起来,忙活了两个小时,才穿戴完毕,丁小伟领着玲玲和周谨行出了门。
把小姑娘送到他朋友家后,丁小伟如释重负般地长吁一口气,“偶尔我也得享受享受不拖家带口的生活呀。”
周谨行的掌心轻轻贴着他的后腰,“享受一下我们两个人的时间。”
丁小伟看着他美滋滋地笑了一下,“对,这一整天就咱们俩,说吧,想去哪儿。”
周谨行双手插兜站在原地,看了半天地面,似乎很为难的样子,“我也想不出来。”
丁小伟搓搓手掌,“你不知道我来安排嘛,这样,咱们先去打会儿台球,然后去吃午饭,有家自助火锅做得可好了还不贵,吃完午饭丁哥带你去享受享受,做做足底按摩,晚上咱们去喝酒唱歌,怎么样?”
周谨行看着丁小伟兴奋的表情,也忍不住微笑起来,“好,就听你的。”
丁小伟一拍手,“好嘞,咱们走。”
俩人往最近的公车站走去,一个马路还没过去呢,丁小伟的手机响了。
丁小伟拿出来一看,是詹及雨的,他刚要接,周谨行抓住他的手腕,斜了一眼屏幕,又看着他。
丁小伟讨好地笑笑,“今天就咱俩啊就咱俩。”说着把电话按掉揣进了兜里。
可是刚揣兜里,电话马上又响了。
丁小伟为难道:“说不定真有事儿,我还是接接看吧。”
周谨行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丁小伟硬着头皮还是按下了通话键,“喂,小詹啊。”
詹及雨气急败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丁叔!我遇上点儿麻烦,你能帮帮我吗?”
“怎么了怎么了,慢慢儿说。”
“我把别人车刮了,非让我赔钱,不赔不让我走,就那么小一道,非得要三千。你帮我去趟我家吧,我钥匙在门口垫子地下,钱放在床头柜里,你看看有多少钱,都给我拿来吧。”
丁小伟骂道:“你这孩子能不能让人省心点儿。”
詹及雨也挺委屈的,嚷嚷道:“谁知道我最近怎么这么倒霉,脚刚好,出门又蹭了别人的车,我就说我跟你犯冲。”
“别他妈说屁话,你可真是……刮了一小道儿要三千,他以为他车是鳄鱼皮啊,人家说什么你信什么,你在哪儿呢,我马上过去。”
詹及雨给他说了个地方,完了补充道:“你先去我家拿钱吧。”
“不用,你等丁叔过去。”
丁小伟挂了电话,一扭头,就见周谨行黑着脸看着他。
丁小伟讨好地笑道:“媳妇儿,这回真有事儿,这孩子肯定被人讹了,我不能看着不管,是不是。”
周谨行冷道:“他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今天就我们两个吗。”
丁小伟有点儿不喜欢他这么不近人情,“那小孩儿怎么说还跟你吃过饭呢,人还特别好,你别这样,理解一下好不好,我下次给你补上。”
周谨行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双手抱胸道:“你怎么知道还有下次。”
丁小伟以为他不信,连忙发誓道:“保证,绝对有下次!就下个星期,好不好?”
他一边儿说一边儿冒冷汗,要不是以前让着他老婆练就出来的耐性,他现在肯定不能这么游刃有余地哄一个男的。他觉得平时周谨行都挺成熟稳重的,怎么这时候跟小孩儿似的,得理不饶人的。
周谨行冷着脸摇头,“可我就想今天。”
丁小伟有些急了,“小周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跟娘们儿似的。”
周谨行脸色微变,眼里射出锐利的光芒,直勾勾地瞪着丁小伟。
丁小伟急得满头是汗,“小周,媳妇儿,老婆大人,你别为难我了行吗。以后都听你的好吗,就这么一回。人家孩子把我当大哥,我能不帮他吗。”
周谨行微微一抬下巴,“你过来。”
丁小伟不明所以,踏前了一步。
周谨行把他拽到居民楼犄角的阴影里,突然用力地亲了上来,就像要把他吞进肚子里一般。
丁小伟给整懵了,眨巴着眼睛给他里里外外亲了个遍儿。
过了好半天,周谨行才放开他,深邃明亮如猎鹰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丁小伟,仿佛要把他嵌进眼里,然后他缓缓开口道:“你去吧。”
丁小伟如获大赦,嘱咐他几点去接玲玲,今天晚上他想吃什么,回家注意安全,然后就急急忙忙地往詹及雨哪儿赶去了。
当时他怎么都没想到,周谨行会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消失。
丁小伟赶到地方一看,差点儿没晕过去。
眼前赫然停着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别说鳄鱼皮了,这他妈比人皮都贵。
詹及雨小兄弟正跟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争得面红耳赤,还好大中午的人不多,围观群众站得都比较松散。
丁小伟大步走了过去。
他上去先打量了那中年男人几眼,进一步确定他不是车主,而是司机。真要是知道车的,怎么可能就让小詹赔三千。
詹及雨一见他过来,就哭丧着叫道:“丁叔……”
丁小伟狠狠拍了下他的脑袋,骂道:“你他妈眼睛是雷达啊,专挑贵的蹭。”
詹及雨抖了一下,期期艾艾地问:“这个真的很贵啊。”
那中年男人嚷嚷着,“我不是跟你说了,别废话了,赶紧拿钱。”
丁小伟转过脸去,靠近那个男人,眯着眼睛看着他。
那男人突然紧张起来,小詹那种鸡崽子似的体型他肯定不放在眼里,可是丁小伟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挽着的袖管露出来的一截手臂,都是结实紧绷的肌肉,而且面上的表情也相当不善,那男人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
丁小伟越过他,围着车走了一圈,走得特别慢,看得特别仔细。
看完了又回到两人中间,他一手指着车,一手指着那中年男人,狠声道:“你他妈讹人是吧,那车哪儿只一处划痕,他妈全身都是,你敢说全是他划的?”
这车主根本也不怎么爱惜车,车上前前后后都是划痕,这钱要真给了就是冤大头,肯定都进这司机兜里了。
那人硬声道:“别人划的是别人划的,跟他没关系,他划的他就得赔。”
詹及雨骂道:“丁叔,这人不要脸,我就蹭了那么一小块儿。”
丁小伟长这么大什么样人没见过,他瞪了詹及雨一眼,又瞪向那男人。那男人表情有几分不自在,双手下意识做出防御的姿态。
丁小伟掏出皮夹,抽出五百块钱甩到他面前,“大家都退一步,这钱你拿着,这事儿就算了吧。”
那人不干了,“就这么几张就算完事儿?美得你,不行叫交警。”
丁小伟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脖领子,把人狠狠压在车上,他手臂卡着那人的脖子,对方的脸立刻涨成了猪肝色。
丁小伟瞪着眼睛道:“叫交警是吧?行啊你叫啊,顺便把这车主也叫来,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那人眼里都是惊慌,扒着他的手臂叫道:“放开……放开我……”
丁小伟骂道:“你他妈穷疯了是吧,跟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过不去,要不要脸啊你?有种你把你老板叫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他也缺这三千块钱送葬。”
那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手臂拼命掰着丁小伟的胳膊。
丁小伟把钱塞到他口袋里,“拿着滚蛋,你要再他妈叽歪一句,我就把你两条胳膊卸了,放心,到时候我一定赔你。”说着把人松开了。
那中年男人蹲在地上好一顿咳嗽。
丁小伟白了他一眼,转身冲詹及雨喝道:“还不走。”
詹及雨连忙推着车子跟上他,脸兴奋得红扑扑的,“丁叔,你真帅,你真帅。”
丁小伟拧着他的耳朵,“你个小傻逼,骑车不长眼睛啊,什么贵你碰什么。”
詹及雨“哎哟”直叫唤,委屈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那车好看,就想凑近点儿看……”
丁小伟狠狠拧了他一下,孩子“嗷”得叫了一声,他这才松开手。
詹及雨小朋友也不敢随便说话了,就默默跟在丁小伟后边儿。
丁小伟负气道:“本来今天是我跟我媳妇儿约会的,我还特意把玲玲送朋友家了,都给你搅合了,现在他肯定生气了。”
詹及雨噘着嘴,“对不起呀丁叔,你赶紧给他打个电话吧,现在去可能也不晚……”
丁小伟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给周谨行打电话,一拨,那边儿关机了。
果然是生气了……丁小伟觉得头疼。
好好的一个星期六就这么没了,丁小伟想想就丧气。
詹及雨小声道:“他没接电话啊。”
“嗯,关机了。”
“要不你去我那儿吧。”
丁小伟愤愤道:“还去你那儿,他要知道得更生气。”
詹及雨愣了一下,“怎么,他不让你去我家?”
丁小伟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支吾了一下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应该早点儿回家,要是还往外跑,他该更生气了。”
詹及雨脸上有几分落寂,“哦,那你回去吧。”
丁小伟看着他沮丧的样子,心里也生不起气来,就揉揉他脑袋,安慰道:“以后干什么事儿小心点,别毛毛躁躁的。”
詹及雨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来,“丁叔,那钱我一定还你。”
丁小伟想起自己给周谨行花的那一千块钱,心里还是虚,“不用,不用给我了,没多少钱。”
孩子倔强道:“不行,我一定会还你的。”
俩人推让了半天,孩子还是不依不饶,丁小伟没办法,也就随他去了。
俩人分手后,丁小伟赶紧往家赶,没想到急急忙忙赶到家,周谨行居然没回来。丁小伟失望地坐在沙发上,给他的朋友去了个电话,问问玲玲玩儿得怎么样,然后又问有没有他的朋友去接玲玲。
得到的答复自然是没有。
丁小伟挂了电话,看着空荡荡没有一点声音的屋子,突然觉得寂寞。
也不知道周谨行会不会在晚饭前回来,他想,今天还是自己做吧,得表现表现,好好哄哄他。
丁小伟从沙发上跳起来,拿了钥匙和钱就往超市跑去。
丁小伟一口气买了两大袋子的东西,往回提的时候觉得怎么这么沉。他不仅怀念他和周谨行一起逛超市,一人一袋儿,还能牵着玲玲,一点都不觉得累。
丁小伟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老婆,快点儿回来吧。”
丁小伟回到家之后就开始捣鼓饭菜,他这次可是相当认真,一气儿忙活了三个小时,眼看也到吃饭时间,他基本也做好了。
接下来就是等。
他中间还特意给朋友去了个电话,说要是周谨行去接玲玲了,务必跟他说一声。
可是直等到了快七点,周谨行也没回来,更没有去接玲玲。
丁小伟有些心慌。除了一个手机,他居然没有任何办法联系到周谨行,他不仅想,如果有一天周谨行消失了,他连能去找他的地方都没有。
等待的时间异常地漫长,桌上的饭菜相继凉了下去,丁小伟看了看表,九点多了。
他没办法,只能先去接玲玲,临走还在茶几上留了字条,让周谨行回来的话把饭菜热热吃。
把玲玲接回家,哄睡了,眼看已经快十二点了,周谨行依然没回来。
丁小伟急了。就算闹个脾气,也不至于离家出走吧,怎么这么晚不回家,成心让他着急呢。
他已经给周谨行发了好几条短信,要是他看着了,也该气消了吧。
丁小伟在焦急中开始生出些恼怒,他不明白周谨行这回怎么这么幼稚,本来就没多大点儿事儿,他至于吗。
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了,还需要他像哄女人一样哄着?丁小伟越想越生气,干脆洗了把脸躺床上准备睡觉了。
他想着周谨行怎么也得回来睡觉吧,他身上又没多少钱,不能露宿街头啊。
忙了一天他也累了,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半夜突然就醒了,习惯性地一摸身边儿,空的,凉的。
丁小伟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看表,都四点多了。
他心里一紧,这回是真坐不住了,他抓了外套和钥匙,闷头冲出了家门。
丁小伟出了门之后,有些茫然地看着空荡的街道,马路上偶尔有那么一两辆车呼啸而过。
他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丁小伟心里难受得不行,他一方面不相信周谨行就因为今天那么点事儿跟他置气到这个地步,可一方面又忍不住害怕,他真的就这么走了。
他一直都担心,万一有一天周谨行恢复记忆了,就把他和玲玲忘了。
他以前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呢?他一定有自己的世界,有父母亲友,说不定还有爱人。
也许他一辈子都会这么失忆下去,可是一旦他想起什么,他就会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到时候他们还能有交集吗?
丁小伟越想越难过。
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他不敢说自己有多么多么爱周谨行,但他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而且已经把他当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家的一部分。
他点了根儿烟,沿着熟悉的街道一直往前走。
他就那么绕着圈儿,把家附近所有熟悉的地方都走了个遍,一直走到天都亮了,依然没有周谨行的身影。
丁小伟红着眼圈儿回了家。
他希望能一开门就看到周谨行站在厨房的幻想也跟着落空了。
丁小伟疲倦地坐倒在沙发上,一遍遍地开始拨他的手机。
等玲玲起床了,他才想起来自己都忘了给她做早餐。
他起身煮面条的时候,玲玲围着他追问周叔叔在哪儿。
丁小伟只好骗他说周叔叔有事出去了。
小丫头失望地扁着嘴,把前天刚买的拼图划拉一声倒在了地上,自己埋着头扒拉着。
丁小伟哄着她吃完饭,就坐在地上陪她玩儿拼图,小丫头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问了好几次周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丁小伟摸着她的脑袋,只能说很快很快。
一整天丁小伟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他神经质地反复看手机,就怕漏了一个电话一条短信。
眼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丁小伟的心也跟着凉了下去。难道是出事了?他不相信周谨行就因为一次不愉快就这么走了。
他能去哪里?他又没多少钱,而且他不是不分轻重的人。
丁小伟手都抖了起来,他打了电话去交警队,查昨天到现在有没有什么车祸受害者是跟周谨行符合的。
得到的答案让丁小伟这头放下心来,可那头又陷入了更加烦恼的境地。
周谨行要再不回来,他都想报警了。
他就在客厅坐了一天,到了晚上手脚都冰凉了。
丁小伟开始跟无头苍蝇一样满屋子乱转,他急得不得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觉得周谨行再不回来,他得急疯了。
小玲玲一遍遍地围在他身边追问,让丁小伟不胜其烦,忍不住就吼了她一声。小姑娘立刻就哭了,眼泪大颗大颗的从脸上滑下来,虽然发不出完整的声音,但喉咙里古怪的呜咽直击丁小伟的心脏。
他连忙抱着自己的闺女哄了起来,并跟她保证她的周叔叔很快就会回来。
小姑娘现在依赖周谨行的程度比依赖他都深。往往回家第一件事儿都是找周叔叔,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会想到他。
如果周谨行就这么不见了,他不知道玲玲该怎么办。
她妈妈走得时候她还不怎么记事儿,也许不会太伤心,但是周谨行她却会记得很久。周谨行就这么走了,他怎么跟女儿交待。
而且,他又该怎么办?他整晚都无法入睡,脑子里不停地想着周谨行,想着他们一家三口快快乐乐的小日子。
如果时间能倒流,他那天绝对不走,哪怕良心上对詹及雨再过不去,他也不会惹周谨行生气。
不知不觉中,周谨行已经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人,他要是真就这么不见了,丁小伟觉得自己受不住,真的受不住。
丁小伟抱住了头,觉得他的眼前一片灰暗。
丁小伟第二天一大早就爬起来,去接那小城管,并把他的电动车也拉了过去。
电动车没坏,丁小伟很高兴,省麻烦省钱。
到了小城管那儿,孩子还睡懒觉呢,一接电话稀里糊涂的。
丁小伟上了楼,小城管爬起来给他把门打开了。
小城管住的居民楼挺旧的,但是他屋子倒是新装修的,看着很舒服。
丁小伟随口问道:“你租的房子啊,不错啊。”
小城管揉着眼睛,“不是,我舅老爷的……你怎么这么早过来呀,我都请了假了,也不让我睡个懒觉。”
“我带你换完药还要上班儿呢,就早上有空。”
孩子一瘸一拐地进了浴室,扑扑腾腾地洗漱开了。
丁小伟喊道:“吃饭了没有?”
“当然没有啊。”
“我给你弄点儿东西吃吧。”
里边洗脸的动作顿了顿,从浴室伸出了个头发直棱八翘的脑袋,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好呀。”
丁小伟忍不住笑了一下,去冰箱里翻着东西,“哎,你几岁了?”
“……二十。”
“说实话。”
“就二十。”
“瞎说,上次你不是这么说的,说实话。”
那边儿水声渐弱,不一会儿孩子嘟囔一声,“马上就十八了。”
“靠,就你那单位还带头招童工啊。”
“你可别跟别人说啊,我靠我舅老爷的关系才进去的。”
丁小伟失笑道:“我跟谁说啊,我认识你舅老爷是谁呀。不是,你这年纪不好好上高中,跑这儿来干嘛。”
“我上学早,高中都读完了,没考上大学呗,我又不愿意复读,我妈就让我出来打工了。”
丁小伟动作麻利地把粥煮上,又煎了俩荷包蛋,撒上点儿酱油,一顿早饭就这么对付出来了。
周谨行没来以前,他早上经常这么做,可是吃惯了周谨行变着花样儿的粥和小菜,现在再看自己弄出来的东西,心里都觉得对不起他水灵灵的小闺女。
小城管洗干净了,就站在他旁边儿看他做饭,“你做得挺快呀。”
“嗯,习惯了,你坐着吧,站着不疼啊。”
“哪儿那么娇气。”不过他还是听话地坐了下来。
丁小伟把准备好的早餐摆上桌,“吃吧。”
小城管看了看有点儿糊的荷包蛋,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谢谢你呀,其实你人也不差。”
丁小伟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我本来就是好人,你对我有偏见。”
“什么偏见,你跟那个人在草丛里……那什么……然后你还把我……”孩子越说脸越红,最后直结巴。
孩子唇红齿白地,长相非常秀气,乍一看像小姑娘,脸一红的样子尤其好看。丁小伟觉得好玩儿,想想那时候的事儿,也不觉得尴尬了,反而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直笑。
小城管叹了口气,白了他一眼,“其实我那时候没想真罚你们,就吓唬吓唬你们……”
丁小伟长长地“哦”了一声,“我那不是害怕嘛,再加上喝酒了,咱俩这么有缘分,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吧。”
孩子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嗯……我怎么称呼你呀。”
“我叫丁小伟,你叫我……叫我丁叔吧。”
“丁叔?你没那么老吧。”
“我比你大了一旬不只呢,叫丁叔吧,你呢,叫什么名字?”
“我叫詹及雨,詹天佑那个詹,及时雨的及雨。”
“哎,这名字有意思,怎么给你取的?”丁小伟忍不住逗他,“是不是你家那时候吃不上肉,正好你生下来了。”
孩子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去你的,是我爷爷迷水浒传。”
丁小伟哈哈笑了起来。
等詹及雨吃完饭,丁小伟带他去了附近的诊所。拆纱布的时候血都黏在了肉上,孩子疼得直敲床板,丁小伟看着也怪难受的。
等都忙完了,一上午也过去了,丁小伟把人送回家后,詹及雨留他吃饭。
丁小伟看了看表,这时间回家有点儿晚,去公司太早,在这儿吃点东西正合适。
还没开口呢,他手机响了,一看,是周谨行。
“喂,媳妇儿呀。”
周谨行在那边儿笑了一下,“总是乱叫。”
丁小伟嘿嘿直笑,“怎么了。”
“回来吃饭吧,你老板不是放了你半天假吗。”
“是啊,你做饭了?”
“做了,回来吃吧。”
丁小伟感动得快哭了,他觉得周谨行都贤惠上天了,“行,我回去吃,我半个小时就到家。”
丁小伟挂了手机,扭头就见詹及雨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儿。
楼道空旷,电话那头的声音特别清晰,丁小伟顿时有些尴尬。
还好他脸皮厚,尤其是对着一个内心不够强大的孩子,他就更显得皮糙肉厚,于是特别坦然地笑了笑,“就上次那个……”
詹及雨有些失望地看着他,“那你不跟我吃饭了。”
丁小伟刚要张嘴,又有些不忍心。
他想着自己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朋友亲人都不在身边,平时连个说说话、吃吃饭的人都没有,詹及雨比他那时候还要小多了。
“要不,你去我家吃吧,你脚这样儿也不方便做饭。”
詹及雨眼睛一亮,“真的?”
“嗯,真的,我那个……他做饭可好吃了。”
詹及雨笑了起来,“好呀。”
丁小伟在路上给周谨行打了个电话,说带个朋友回去吃饭,让他多做点儿。
等把詹及雨领到楼下,孩子反而有些扭捏了。
“怎么了?”
詹及雨冲楼上抬了抬下巴,“他会不会挺尴尬的。”
丁小伟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周谨行和眼前这位还有一小段儿渊源的,自己是彻底把这事忘脑后去了。
丁小伟有点儿后悔。周谨行在外人面前可正经了,要是他看到自己带回来的人曾经目睹过俩人的奸情,不知道会不会生气,而且自己事前还没跟他说。
可人都领来了,也不能不让进去,丁小伟只好硬着头皮进了门儿。
果然俩人一打照面,周谨行眉头就皱起来了,詹及雨也挺不自在的。
丁小伟干笑两声,把周谨行拉到一边儿去,“你说巧不巧,我老板娘撞得这个,就是上次那个小城管。”
周谨行语气中带了点儿责备,“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他现在脚还没好,天天在家呆着,我得去照顾他,其实这孩子人挺实在的,特别单纯,你别有戒心。”
周谨行扭头看了一眼詹及雨,发现他也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呢,一见周谨行扭头,赶紧把脸撇到一边儿,装着看天花板。
周谨行也不再说什么,招呼着詹及雨坐下吃饭。
丁小伟这才松了口气。
詹及雨小朋友肯定是没见过世面的,吃饭的时候一直仔细关注着俩人的互动。
这个给那个夹菜了,那个给这个盛汤了,他用牙咬着碗沿,看得眼睛都直了。周谨行也不大理他,从头到尾没跟他说话,就丁小伟时不时跟他吹嘘一下周谨行的厨艺。
吃完饭后,丁小伟看了看表,发现没时间睡午觉了。
他起身收拾碗筷儿,“我把碗刷了,然后我就去上班儿了啊。”
周谨行也站了起来,“你直接去吧,我来就好。”
“刷个碗的时间还有。”
周谨行从他手里接过碗,笑道:“去上班吧。”
丁小伟美滋滋地搓了搓手,“晚上回来咱们就去买西装。”
周谨行点了点头,含笑着送他们出门。
丁小伟搀着詹及雨下楼的时候,孩子小声说:“你俩挺好啊。”
丁小伟嘿嘿一笑,“那是,我真是没想到,一个男的能这么好。”
詹及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们俩不害怕呀,被人知道什么的。”
“一开始也挺怕的,不过我离了婚了,亲戚都不在这儿,其实也没人管。想开了就好了,还是自己活得自在重要。”
詹及雨抬头看着他,眼睛特别亮。
丁小伟被他看得有点儿发虚,“怎么了呀。”
孩子小声说:“其实我也是那个……”
“啊?哪个?”
“跟你们一样呗……我、我从小就喜欢跟男的玩儿。”
丁小伟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詹及雨眨巴着大眼睛,“其实上次,我真没想罚你们,我想跟你们说说话的。这事儿我都不敢跟别人说,我身边也没个跟我一样的人。我开始可害怕了,其实现在也害怕,要是被我家人知道了,肯定得打死我……可是丁叔,看着你们,我就觉得我好像也没做错什么……”
丁小伟那个郁闷。
他一点儿都没有兴趣开导失足青年,再说知道了人家的隐私,就好像要负上责任似的,总教他想躲远点儿。
只是人家说也说了,他听也听了,也不能装没听见。
“小詹啊,你还这么小,说不定是你自己误判呢。”
詹及雨摇摇头,“应该不是,我看着女孩儿一点感觉都没有,我觉得我就是同性//恋。”
丁小伟连连摆手,“不不不,真不一定,你还小……”丁小伟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索性道:“要不改天你跟小周聊聊吧,他是天生的,我是半路出家……我也弄不明白这个。”
詹及雨轻轻叹了口气,“我真羡慕你们。”
丁小伟有点儿心软,搓了搓他毛茸茸的脑袋,“你刚来这儿吧,也没个朋友什么的,难免觉得没意思。有空多来找我玩玩儿,也去多交些朋友,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詹及雨笑了笑,“好。”
到公司后,丁小伟找了个借口,还没到下班时间就溜了。
他打电话跟周谨行约在商场见,自己就直接过去了。丁小伟站在商场门口等周谨行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点儿紧张。
说起来,这还是俩人确定关系后第一次不带玲玲出门。
这怎么看,都有点儿像约会。
小伟忍不住扬着嘴角笑了起来,正美着呢,就看到周谨行远远走过来了。
街上熙熙攘攘的,到处都是人,可丁小伟还是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他。
周谨行高大俊美,沉稳优雅的气质浑然天成,他走过的空气仿佛都会发光一般,惹得周围人频频对他侧目。
丁小伟感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
周谨行也看到了他,微微一笑,抬手冲他招呼了一下。
丁小伟脸上难掩喜色,赶紧跑了过去,“速度挺快呀。”
周谨行道:“怕你等久了。”
丁小伟悄悄握了握他的手,“走,进去吧。”
周谨行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嗯,咱么抓紧,买完东西就得去接玲玲了。”
“还有两个小时吧,唉,难得咱俩单独出来一趟,还得赶时间。”
周谨行似乎看透他的心思,凑到他耳边道:“下次咱们再出来,不带玲玲。”
丁小伟笑了,“行,要不我把玲玲送我朋友那儿玩儿一天,咱俩好好享受下两人时光。”
周谨行含笑着点头,也偷偷捏了捏他的手心。
两人相视一笑。
因为时间有限,他们也没瞎逛,直奔了男装区。
周谨行试衣服的时候,丁小伟就在外边儿翻价签,翻得他胃疼。
他不禁感叹,现在真是吃喝拉撒衣食住行,没有一样不贵啊,不就那么几米布料吗,敢卖好几千。
他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心还是在滴血。
周谨行左右是穿什么都好看,最后还是体谅丁小伟,挑了套不是特别贵的。
丁小伟摸着兜里的钱,知道肯定没带够。
他勉强冲周谨行笑了笑,“穿这套太帅了,这钱花得值。”扭头就冲售货员说,“小姐,有折扣吗。”
售货员小姐微笑着摇摇头。
丁小伟一咬牙,“刷卡吧。”说着就去兜里掏银行卡,一掏,突然摸到鼓鼓的一团东西,凭他敏锐的直觉,这肯定是钱。丁小伟想起来,这是他老板娘给他的一千块钱,让他给詹及雨看病买药的。
他看了看等着他掏卡的售货员,又看了看微笑着的周谨行,心一横,把那一千块钱拿了出来,又把自己裤兜里的现金拿出来凑到一起,“不刷卡了,现金吧。”
周谨行拎着手里的袋子,说了声,“谢谢丁哥。”
丁哥还在心疼钱,含糊地应了一声。
和周谨行一起去接玲玲的路上,丁小伟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他想到自己把本来该用在詹及雨身上的钱给周谨行买衣服,就有些心虚。
虽然数额不大,但好歹有些公款私用的嫌疑,一想到詹及雨那么单纯正义,自己在对比之下,就难免自惭形秽。
这钱花是花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可是丁小伟的良心有些过意不去了。
几天后的早晨,周谨行把需要的文件准备妥当,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跟丁小伟一起出了门。
俩人在楼下分手前,丁小伟看着周谨行,眼睛都不舍得移开,他每次认真看周谨行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跟这么好看的男人好了。他调侃道:“嘿,你现在这模样,真有精英派头,糊弄几个人不成问题。”
周谨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淡淡一笑。
“要是你再碰上个什么女老板,肯定当场就把你签下了。不过我给你提个醒啊,你长这么招摇本来就够让人操心了,自己要多注意啊。”
周谨行笑道:“说得好像我出去勾三搭四似的。”
丁小伟拿鼻子哼了一声,“你这样的媳妇儿谁能放心,检点啊检点,你丁哥醋劲儿可大着呢。”
周谨行双手抱胸,挑了挑眉,“你还叫我检点,你每天天没亮就带着我做的饭菜去找那小孩儿,晚上回来还电话短信不断的,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一说到这个丁小伟就心虚,自从上次那一千块钱被他徇了私,他就总觉得对詹及雨有负罪感。孩子脚还没好,他整天往他哪儿跑,不是给他带吃的就是陪他聊天,这才能稍微抵消一点他内心的不安。
丁小伟讪笑道:“你看你吃哪门子飞醋啊,就那么个小屁孩儿……他受伤了我不是有责任嘛。我跟你开开玩笑,你扯到我身上干什么,行了我快迟到了,我走了啊。”
周谨行眯着眼睛,看着丁小伟不自在地扭头跑了。
等丁小伟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周谨行才走进最近的一个小卖铺,拿公用电话拨了个号码。
“你现在可以来接我了。去找一台普通的车,你太不小心了,上次被他看到了……”
晚上回到家,丁小伟发现周谨行还没回来,玲玲一回来就满屋子找她的周叔叔,发现人不在后,失望地坐在沙发上。
丁小伟掏出手机给周谨行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却是刚响了两声就被按掉了。
丁小伟心里有些奇怪,再拨了一次,这回也是很快就被按掉。丁小伟看着电话屏幕愣了愣,怀疑周谨行可能在忙,但是都这个点儿了,不可能还有什么面试吧。
他无奈之下只好给周谨行发了个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然后自己去厨房做饭去了。
他刚洗了手,手机就响起了短信的声音,他拿起来一看,上面就简单两个字,“很快。”
丁小伟这才放下心来,高高兴兴地把食材一样一样拿出来。
难得他回来得比周谨行早,他决定也给他露一手,让他也一进屋就能吃热乎饭菜。
没想到他饭菜都做好了,等了一个多小时,周谨行都没回来。
玲玲开始不乐意了,丁小伟只好陪着她先吃。
这还是周谨行住到他家之后,第一次这么晚不回来。
丁小伟一个人看电视的时候,心里就有些寂寞,原来周谨行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没有他,心里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什么。
等到晚上十点,丁小伟都有些着急了,周谨行才回来。
当他用钥匙拧门锁的时候,丁小伟急不可待地从里面打开了门,皱着眉看着他。
周谨行看上去有些疲惫,脸上掩不住的倦色,淡淡看了他一眼。
丁小伟把他拽进屋里,“你可急死我了,现在才回来。”
周谨行坐倒在沙发上,低声道:“不好意思。”
丁小伟看他这么累,挺心疼的,坐下来给他揉着肩膀,“怎么了,不太顺利是吧。工作哪儿是那么好找的,你别急,慢慢儿来,实在不行咱就不找呗。”
周谨行狭长深邃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静静地看着他笑了笑,“我再试试吧,这几天我都要出去。”
“都要出去啊。”丁小伟有些失望。
“嗯。”
“你不要这么着急,慢慢儿来嘛。”
周谨行摇摇头,似乎是自言自语道:“时间有限……”
“什么有限?”
“……没什么。”
“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那早点儿睡吧。”丁小伟把他外套脱了,“你去洗澡,我给你拿睡衣。”
周谨行凑过来,轻轻亲了他一下,欲言又止的样子,“丁哥……”
丁小伟笑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的,他直觉周谨行有心事,这个想法让他觉得有些堵。
两个人如胶似漆地黏糊了半年,最近却是聚少离多。
丁小伟有丁小伟的事儿,又要上班又要照顾詹及雨,而一直闲在家的周谨行也忙了起来,每天都去找工作,往往到了晚上才回来。
丁小伟虽然没见过谁找工作找得这么忙的,但是周谨行这么有劲头,他也不好泼冷水,只是每次他问到工作的事,周谨行都回答的很含糊。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个来月,这一天,周谨行突然笑着跟他说,找不着工作,不想再去了。
丁小伟挺诧异的。
这段时间周谨行的状态和心情都不甚好的样子,丁小伟以为他是找工作受气了。可是今天居然明显高兴了起来,丁小伟还以为是找着了呢。
他看着周谨行的脸,不解道:“那你高兴什么?”
周谨行笑道:“我想我还是不适合出去工作的,我就在家照顾你和玲玲吧,好吗?”
丁小伟其实心里有些失望,不过毕竟豪言壮语自己也说过,不好反悔,而且周谨行天天往外跑,他和玲玲的生活质量也直线下降,其实他能呆在家,丁小伟还是高兴的。
他豪气地笑道:“没问题,我早说了你别费那个事,在家呆着就行了。”
周谨行不在意道:“不算白费,我收获很大。”说完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丁小伟也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刚想问问他,自己手机就响了。
“喂,小詹啊。”
詹及雨的大嗓门儿在那边儿响起,“丁叔丁叔,我家水管子破了,我快被淹了,你快来呀你快来。”
丁小伟无奈道:“你还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了。行了你别乱动,我现在马上过去。”他挂了电话,拿上钥匙就要出门。
周谨行皱着眉头看着他,“连这么点小事他都要找你吗。”
丁小伟摊摊手,“小孩儿嘛。”
周谨行面上有几分不快,“你现在一天在他那儿的时间,快比在家多了。”
丁小伟愣了愣,干笑道:“你也太夸张了,他脚快好了,马上就能上班儿了,到时候我就不往他那儿跑了。”
周谨行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起身就进了里屋,不咸不淡地撂下一句话,“随便你。”
丁小伟怔愣地看着他的背影,随即嘿嘿笑了两下。
周谨行这明显是吃醋了嘛。他看了看表,想着自己要速去速回,把那小子的事儿解决了,就回来哄老婆。
丁小伟其实也没修过水管,只是“有什么事儿记得找你丁叔”这种大话已经说出去了,詹及雨只要有求他,硬着头皮也得去。
他一进屋,就见小孩儿拿着个扳手在那费劲地拧水管子,身上全湿透了。
丁小伟“哎呀”了一声,“你是不是属猪的啊,修水管你不把水闸先关了。”
詹及雨一见他进来,就跟看着救星了似的,哭丧着脸说:“我找不着水闸。”
丁小伟直翻白眼儿。他带着小孩儿找了半天,才发现水闸在厕所的冲水闸下边儿。丁小伟把水闸关了,扌鲁了袖子就开始捣腾水管。
小孩儿雪白的衬衫都贴在了前胸后背,累得他直抹汗。
丁小伟道:“你还不赶紧去换身衣服,该感冒了。”
孩子听话地进去换衣服去了,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花生米牛肉干鸭脖子和冰啤酒出来了,笑嘻嘻地蹲在丁小伟旁边儿,“丁哥,等你修完了咱们喝酒啊。”
丁小伟笑骂道:“跟你喝酒?我不得落个教唆未成年人的罪。”
詹及雨不乐意道:“你别把我当小孩儿,我最烦你这样倚老卖老了。”
“你还烦我?我还没烦你呢。”
詹及雨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儿,解开零食的口袋,拿了块儿鸭脖子往丁小伟嘴里塞,“丁叔你尝尝,我家楼下买的,可好吃了。”
丁小伟张嘴吃了下去,“哟,挺辣的,够味儿,好吃好吃。”
“好吃吧,这个比我老家做得差远了,不过也算不错了,以后你去我老家玩儿,保证把你养胖十斤再放回来。”
丁小伟笑道:“行,一定去。”
詹及雨高兴地又打开牛肉干的袋子,照样喂了丁小伟一口,看他吃得挺香的样子,孩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丁小伟突然道:“小詹啊,我看你这一天天的,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买,你那点儿工资够你花呀。”
詹及雨满不在乎道:“还成吧,我房子又不用花钱,出去就骑车子,除了吃和上上网,也没啥花销。”
丁小伟不赞同道:“你果然是小孩儿,你就不想想以后,不给自己存点儿钱。”
“我存钱干什么,我爸妈都不用我养,我又不娶媳妇儿。”
“你怎么就知道你不娶媳妇儿了。”
詹及雨“啧”了一声,“我早就跟你说了,我不喜欢女的,我都不喜欢,还娶什么媳妇儿,不是糟蹋人家姑娘吗。”
“你倒是想得开,你不怕把你爸妈气死。”
“没事儿,我俩哥呢,他们早有孙子了。以后的事儿我没想,反正我还小,要结婚至少还有个十年八年吧,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走走看看吧。”说到这里,詹及雨年轻的脸上也露出了迷茫和担忧。
丁小伟知道他并不像自己说得那么洒脱,也只能在心里叹气。
詹及雨又给丁小伟塞了块儿鸭肝,眼神定定地看着丁小伟英朗的侧脸线条,轻声道:“丁叔,要不你给我介绍个男朋友吧。”
丁小伟“啊”了一声,扭头看着他。
詹及雨撇过脸,“你在这儿呆这么久,应该认识一些吧,给我介绍个吧,我一天天的可没意思了……我要是有了男朋友,我就好好存钱。其实我不馋,我挣了钱都给我那伴儿都行。”
丁小伟放下手里的工具,笑着摸摸他脑袋,“哟,真爷们儿。”
詹及雨有些沮丧地打开他的手,“你别总摸我脑袋,别把我当小孩儿。”
丁小伟笑道:“好好好,来,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丁小伟在这城市呆了这么多年了,什么形形色色的人都接触过,虽然跟那个圈子的人没什么深交,但是通过工作啊或者朋友聚会的时候,认识还是认识几个的。他也看得出来詹及雨是挺寂寞的,要是有个人跟他过日子也挺好的。
詹及雨想了想,“人老实点儿,但别太迂,不能是乱七八糟的,嗯……最好喜欢运动的,篮球啊足球啊什么的,我们有个共同话题,哦,别太胖。”
丁小伟挑挑眉,“就这样?不要帅点儿的啊之类的。”
詹及雨笑笑,“不用,帅什么的都是虚的,时间久了,天仙都能看厌了。”
丁小伟哈哈笑了两声,“还好你没要,帅得我也不认识,我唯一知道长得比我帅的同性//恋,还就我家那一个。”
詹及雨皱了皱眉头,认真道:“丁叔,我不觉得他比你帅。”
丁小伟笑道:“哦?真的?”
“真的,你比他帅多了,他小白脸,一看就不可靠,你这样的比较男人,你人还这么好。”
丁小伟得意地笑了起来,忍不住嘴贱就逗他,“哎呦,对我评价这么高,我都不好意思了,你不是看上我了吧。”
孩子脸刷得就红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丁小伟心咯噔一下,心想不会真看上他了吧。
小孩儿似乎是观察到了他瞬间僵硬的神色,眼里迅速闪过一丝落寞,连忙道:“你别老不正经,谁看上你了。”
丁小伟暗自松了口气,调笑道:“那我不能给你介绍了,连我这么帅的你都看不上,我上哪儿给你找比我更好的去。”
俩人大声笑闹起来,不大的房间里充斥着欢快的笑声和啤酒瓶撞击的声音。
到了晚上,詹及雨非要留他吃饭。
丁小伟本来想回家的,可是喝了两瓶酒,有点儿晕乎,再加上詹及雨缠着他不让他走,他没办法,只好给周谨行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晚上不回去吃了。
周谨行那边儿沉默了。
丁小伟有点儿心虚,小声道:“媳妇儿,你别误会,我帮他修好了水管,他非要感谢感谢我,盛情难却嘛。再说他明天就上班儿了,以后我保证不天天往他这儿跑了。”
周谨行轻叹了口气,“算了,那你早点儿回来吧。”
丁小伟连连答应。
詹及雨亲自下厨,做了几个他们家乡的饭菜,一水的辣,吃得丁小伟大呼过瘾。
俩人吃饭的时候,旁边儿的电视正放娱乐新闻,说的是某周姓大富豪突然住院了。
詹及雨就兴奋地给他说八卦,“丁叔你知道这个吧,这老头几百个亿的身家,不知道睡过多少个女明星,他就算现在死了,这辈子也值了。”
丁小伟随便瞟了一眼,不太感兴趣,“你们这些小孩儿,不好好学习,天天看这些,你知道吗,我女儿才五岁,什么练习本书皮儿都要买那种带男明星照片儿的,一个个长得跟鸭子似的,有什么好看。”
詹及雨不屑道:“你这是嫉妒。我跟你说啊,这老头这回要是不行了,他们家的遗产争夺战可精彩死了,你看看电视上这个,这是他其中一个孙子,很帅吧,他们家人都长得好看。这个是他最宠的孙子,听说是他的接班人。”
丁小伟随意瞄了一眼,总觉得电视上那个眉宇中透着一股阴沉的年轻男人,和周谨行长得有点儿像,不过他也没往心里去,还老有人说他长得像哪个哪个明星呢。他拿筷子敲了敲盘子,“吃你的饭吧,研究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詹及雨嘟囔道:“我平时没事儿就只能看电视啊,要不干吗,所以才让你给我介绍男朋友嘛。”
丁小伟笑道:“行,丁叔记下了,以后一定给你留意着。”
晚上回到家,已经十一点了,他跟詹及雨扯皮扯得忘了时间,一进屋灯都灭着,不仅有点儿心虚。
他轻手轻脚关上门,然后一边儿脱衣服一边儿往卧室走去。
刚进了卧室,灯“啪”得一声打开了,丁小伟一下子适应不了光线,忙扭过头去。
周谨行从床上坐了起来,明显是在等他,口气不太好,“知道回来了。”
丁小伟嬉皮笑脸地凑过去,“老婆,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那小孩儿嘴跟机关枪似的,聊起来没完没了的。”
周谨行用一种审视的目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丁小伟被他看得难受,凑到他身边,“你生气了啊?”
周谨行的眼里让人看不出情绪,丁小伟紧张地直咽吐沫。
在整个人被狠狠压倒在床上的时候,丁小伟知道这确实是生气了。
眼看着周谨行扒他裤子,丁小伟有些急了,死死抓着那只手。他一点都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做爱。
周谨行见扯了半天丁小伟都不松手,就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冒着一团幽暗的火。
丁小伟还试图开玩笑来缓和气氛,“咱们谈谈行不行,你上来就扒人裤子,太流氓了啊。”
周谨行眉头紧锁,沉声道:“我不喜欢你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我没想啊。我这不是得对他受伤负上责任嘛,现在他脚好了,我不用去了,你别不高兴了。”
“哦?我看你跟他称兄道弟的,不去你不想吗。”
丁小伟嬉笑道:“哪儿能啊,一天不见就想得慌的,我丁小伟只有你一个。”
周谨行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但还是不依不饶地拽着他的裤子,“你松手。”
丁小伟笑骂道:“一个小孩儿你就醋成这样,挺大的个子心眼儿这么小。”说着却慢慢松开了手,心里有几分窃喜。
……
第二天早上起来,丁小伟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脖子看了半天,才辨认出来周谨行那小畜生是啃了个心型出来。
丁小伟从浴室拿了条湿毛巾出来,走到床边,一把掀开周谨行的被子,把湿毛巾直接甩到了他的胸膛上。
周谨行一下子跳了起来,“你干什么……”
丁小伟:“孙子,你看看你给我脖子啃的,还好今天不用上班儿,不然你叫我以后怎么做人?”
周谨行看着自己的杰作,忍不住畅快地笑了出来,笑完了就看着他脖子上自己留下的痕迹发呆。
丁小伟气得拍了下他的脑袋,然后懒懒地躺倒在床上,“混蛋,你醋劲儿可真不小,昨晚上折腾我好几回……”
周谨行“哼”了一声,“给你点儿教训,看你以后敢不敢在别的男人家呆到那么晚。”
丁小伟嗤笑道:“小样儿……”他从床头掏出烟,点上吸了一口,看着窗外明媚的天气,突发奇想道:“咱们今天出去玩玩儿吧,就咱俩,约会。”
周谨行笑道:“行啊,可是玲玲怎么办?”
“让小詹给看一天呗。”
周谨行的脸立刻拉了下来。
“好好好,找别人,我打个电话给朋友,你起来收拾收拾,咱们一会儿就把玲玲送过去。”
周谨行看上去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两人把玲玲叫了起来,忙活了两个小时,才穿戴完毕,丁小伟领着玲玲和周谨行出了门。
把小姑娘送到他朋友家后,丁小伟如释重负般地长吁一口气,“偶尔我也得享受享受不拖家带口的生活呀。”
周谨行的掌心轻轻贴着他的后腰,“享受一下我们两个人的时间。”
丁小伟看着他美滋滋地笑了一下,“对,这一整天就咱们俩,说吧,想去哪儿。”
周谨行双手插兜站在原地,看了半天地面,似乎很为难的样子,“我也想不出来。”
丁小伟搓搓手掌,“你不知道我来安排嘛,这样,咱们先去打会儿台球,然后去吃午饭,有家自助火锅做得可好了还不贵,吃完午饭丁哥带你去享受享受,做做足底按摩,晚上咱们去喝酒唱歌,怎么样?”
周谨行看着丁小伟兴奋的表情,也忍不住微笑起来,“好,就听你的。”
丁小伟一拍手,“好嘞,咱们走。”
俩人往最近的公车站走去,一个马路还没过去呢,丁小伟的手机响了。
丁小伟拿出来一看,是詹及雨的,他刚要接,周谨行抓住他的手腕,斜了一眼屏幕,又看着他。
丁小伟讨好地笑笑,“今天就咱俩啊就咱俩。”说着把电话按掉揣进了兜里。
可是刚揣兜里,电话马上又响了。
丁小伟为难道:“说不定真有事儿,我还是接接看吧。”
周谨行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丁小伟硬着头皮还是按下了通话键,“喂,小詹啊。”
詹及雨气急败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丁叔!我遇上点儿麻烦,你能帮帮我吗?”
“怎么了怎么了,慢慢儿说。”
“我把别人车刮了,非让我赔钱,不赔不让我走,就那么小一道,非得要三千。你帮我去趟我家吧,我钥匙在门口垫子地下,钱放在床头柜里,你看看有多少钱,都给我拿来吧。”
丁小伟骂道:“你这孩子能不能让人省心点儿。”
詹及雨也挺委屈的,嚷嚷道:“谁知道我最近怎么这么倒霉,脚刚好,出门又蹭了别人的车,我就说我跟你犯冲。”
“别他妈说屁话,你可真是……刮了一小道儿要三千,他以为他车是鳄鱼皮啊,人家说什么你信什么,你在哪儿呢,我马上过去。”
詹及雨给他说了个地方,完了补充道:“你先去我家拿钱吧。”
“不用,你等丁叔过去。”
丁小伟挂了电话,一扭头,就见周谨行黑着脸看着他。
丁小伟讨好地笑道:“媳妇儿,这回真有事儿,这孩子肯定被人讹了,我不能看着不管,是不是。”
周谨行冷道:“他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今天就我们两个吗。”
丁小伟有点儿不喜欢他这么不近人情,“那小孩儿怎么说还跟你吃过饭呢,人还特别好,你别这样,理解一下好不好,我下次给你补上。”
周谨行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双手抱胸道:“你怎么知道还有下次。”
丁小伟以为他不信,连忙发誓道:“保证,绝对有下次!就下个星期,好不好?”
他一边儿说一边儿冒冷汗,要不是以前让着他老婆练就出来的耐性,他现在肯定不能这么游刃有余地哄一个男的。他觉得平时周谨行都挺成熟稳重的,怎么这时候跟小孩儿似的,得理不饶人的。
周谨行冷着脸摇头,“可我就想今天。”
丁小伟有些急了,“小周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跟娘们儿似的。”
周谨行脸色微变,眼里射出锐利的光芒,直勾勾地瞪着丁小伟。
丁小伟急得满头是汗,“小周,媳妇儿,老婆大人,你别为难我了行吗。以后都听你的好吗,就这么一回。人家孩子把我当大哥,我能不帮他吗。”
周谨行微微一抬下巴,“你过来。”
丁小伟不明所以,踏前了一步。
周谨行把他拽到居民楼犄角的阴影里,突然用力地亲了上来,就像要把他吞进肚子里一般。
丁小伟给整懵了,眨巴着眼睛给他里里外外亲了个遍儿。
过了好半天,周谨行才放开他,深邃明亮如猎鹰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丁小伟,仿佛要把他嵌进眼里,然后他缓缓开口道:“你去吧。”
丁小伟如获大赦,嘱咐他几点去接玲玲,今天晚上他想吃什么,回家注意安全,然后就急急忙忙地往詹及雨哪儿赶去了。
当时他怎么都没想到,周谨行会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消失。
丁小伟赶到地方一看,差点儿没晕过去。
眼前赫然停着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别说鳄鱼皮了,这他妈比人皮都贵。
詹及雨小兄弟正跟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争得面红耳赤,还好大中午的人不多,围观群众站得都比较松散。
丁小伟大步走了过去。
他上去先打量了那中年男人几眼,进一步确定他不是车主,而是司机。真要是知道车的,怎么可能就让小詹赔三千。
詹及雨一见他过来,就哭丧着叫道:“丁叔……”
丁小伟狠狠拍了下他的脑袋,骂道:“你他妈眼睛是雷达啊,专挑贵的蹭。”
詹及雨抖了一下,期期艾艾地问:“这个真的很贵啊。”
那中年男人嚷嚷着,“我不是跟你说了,别废话了,赶紧拿钱。”
丁小伟转过脸去,靠近那个男人,眯着眼睛看着他。
那男人突然紧张起来,小詹那种鸡崽子似的体型他肯定不放在眼里,可是丁小伟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挽着的袖管露出来的一截手臂,都是结实紧绷的肌肉,而且面上的表情也相当不善,那男人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
丁小伟越过他,围着车走了一圈,走得特别慢,看得特别仔细。
看完了又回到两人中间,他一手指着车,一手指着那中年男人,狠声道:“你他妈讹人是吧,那车哪儿只一处划痕,他妈全身都是,你敢说全是他划的?”
这车主根本也不怎么爱惜车,车上前前后后都是划痕,这钱要真给了就是冤大头,肯定都进这司机兜里了。
那人硬声道:“别人划的是别人划的,跟他没关系,他划的他就得赔。”
詹及雨骂道:“丁叔,这人不要脸,我就蹭了那么一小块儿。”
丁小伟长这么大什么样人没见过,他瞪了詹及雨一眼,又瞪向那男人。那男人表情有几分不自在,双手下意识做出防御的姿态。
丁小伟掏出皮夹,抽出五百块钱甩到他面前,“大家都退一步,这钱你拿着,这事儿就算了吧。”
那人不干了,“就这么几张就算完事儿?美得你,不行叫交警。”
丁小伟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脖领子,把人狠狠压在车上,他手臂卡着那人的脖子,对方的脸立刻涨成了猪肝色。
丁小伟瞪着眼睛道:“叫交警是吧?行啊你叫啊,顺便把这车主也叫来,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那人眼里都是惊慌,扒着他的手臂叫道:“放开……放开我……”
丁小伟骂道:“你他妈穷疯了是吧,跟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过不去,要不要脸啊你?有种你把你老板叫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他也缺这三千块钱送葬。”
那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手臂拼命掰着丁小伟的胳膊。
丁小伟把钱塞到他口袋里,“拿着滚蛋,你要再他妈叽歪一句,我就把你两条胳膊卸了,放心,到时候我一定赔你。”说着把人松开了。
那中年男人蹲在地上好一顿咳嗽。
丁小伟白了他一眼,转身冲詹及雨喝道:“还不走。”
詹及雨连忙推着车子跟上他,脸兴奋得红扑扑的,“丁叔,你真帅,你真帅。”
丁小伟拧着他的耳朵,“你个小傻逼,骑车不长眼睛啊,什么贵你碰什么。”
詹及雨“哎哟”直叫唤,委屈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那车好看,就想凑近点儿看……”
丁小伟狠狠拧了他一下,孩子“嗷”得叫了一声,他这才松开手。
詹及雨小朋友也不敢随便说话了,就默默跟在丁小伟后边儿。
丁小伟负气道:“本来今天是我跟我媳妇儿约会的,我还特意把玲玲送朋友家了,都给你搅合了,现在他肯定生气了。”
詹及雨噘着嘴,“对不起呀丁叔,你赶紧给他打个电话吧,现在去可能也不晚……”
丁小伟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给周谨行打电话,一拨,那边儿关机了。
果然是生气了……丁小伟觉得头疼。
好好的一个星期六就这么没了,丁小伟想想就丧气。
詹及雨小声道:“他没接电话啊。”
“嗯,关机了。”
“要不你去我那儿吧。”
丁小伟愤愤道:“还去你那儿,他要知道得更生气。”
詹及雨愣了一下,“怎么,他不让你去我家?”
丁小伟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支吾了一下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应该早点儿回家,要是还往外跑,他该更生气了。”
詹及雨脸上有几分落寂,“哦,那你回去吧。”
丁小伟看着他沮丧的样子,心里也生不起气来,就揉揉他脑袋,安慰道:“以后干什么事儿小心点,别毛毛躁躁的。”
詹及雨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来,“丁叔,那钱我一定还你。”
丁小伟想起自己给周谨行花的那一千块钱,心里还是虚,“不用,不用给我了,没多少钱。”
孩子倔强道:“不行,我一定会还你的。”
俩人推让了半天,孩子还是不依不饶,丁小伟没办法,也就随他去了。
俩人分手后,丁小伟赶紧往家赶,没想到急急忙忙赶到家,周谨行居然没回来。丁小伟失望地坐在沙发上,给他的朋友去了个电话,问问玲玲玩儿得怎么样,然后又问有没有他的朋友去接玲玲。
得到的答复自然是没有。
丁小伟挂了电话,看着空荡荡没有一点声音的屋子,突然觉得寂寞。
也不知道周谨行会不会在晚饭前回来,他想,今天还是自己做吧,得表现表现,好好哄哄他。
丁小伟从沙发上跳起来,拿了钥匙和钱就往超市跑去。
丁小伟一口气买了两大袋子的东西,往回提的时候觉得怎么这么沉。他不仅怀念他和周谨行一起逛超市,一人一袋儿,还能牵着玲玲,一点都不觉得累。
丁小伟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老婆,快点儿回来吧。”
丁小伟回到家之后就开始捣鼓饭菜,他这次可是相当认真,一气儿忙活了三个小时,眼看也到吃饭时间,他基本也做好了。
接下来就是等。
他中间还特意给朋友去了个电话,说要是周谨行去接玲玲了,务必跟他说一声。
可是直等到了快七点,周谨行也没回来,更没有去接玲玲。
丁小伟有些心慌。除了一个手机,他居然没有任何办法联系到周谨行,他不仅想,如果有一天周谨行消失了,他连能去找他的地方都没有。
等待的时间异常地漫长,桌上的饭菜相继凉了下去,丁小伟看了看表,九点多了。
他没办法,只能先去接玲玲,临走还在茶几上留了字条,让周谨行回来的话把饭菜热热吃。
把玲玲接回家,哄睡了,眼看已经快十二点了,周谨行依然没回来。
丁小伟急了。就算闹个脾气,也不至于离家出走吧,怎么这么晚不回家,成心让他着急呢。
他已经给周谨行发了好几条短信,要是他看着了,也该气消了吧。
丁小伟在焦急中开始生出些恼怒,他不明白周谨行这回怎么这么幼稚,本来就没多大点儿事儿,他至于吗。
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了,还需要他像哄女人一样哄着?丁小伟越想越生气,干脆洗了把脸躺床上准备睡觉了。
他想着周谨行怎么也得回来睡觉吧,他身上又没多少钱,不能露宿街头啊。
忙了一天他也累了,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半夜突然就醒了,习惯性地一摸身边儿,空的,凉的。
丁小伟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看表,都四点多了。
他心里一紧,这回是真坐不住了,他抓了外套和钥匙,闷头冲出了家门。
丁小伟出了门之后,有些茫然地看着空荡的街道,马路上偶尔有那么一两辆车呼啸而过。
他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丁小伟心里难受得不行,他一方面不相信周谨行就因为今天那么点事儿跟他置气到这个地步,可一方面又忍不住害怕,他真的就这么走了。
他一直都担心,万一有一天周谨行恢复记忆了,就把他和玲玲忘了。
他以前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呢?他一定有自己的世界,有父母亲友,说不定还有爱人。
也许他一辈子都会这么失忆下去,可是一旦他想起什么,他就会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到时候他们还能有交集吗?
丁小伟越想越难过。
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他不敢说自己有多么多么爱周谨行,但他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而且已经把他当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家的一部分。
他点了根儿烟,沿着熟悉的街道一直往前走。
他就那么绕着圈儿,把家附近所有熟悉的地方都走了个遍,一直走到天都亮了,依然没有周谨行的身影。
丁小伟红着眼圈儿回了家。
他希望能一开门就看到周谨行站在厨房的幻想也跟着落空了。
丁小伟疲倦地坐倒在沙发上,一遍遍地开始拨他的手机。
等玲玲起床了,他才想起来自己都忘了给她做早餐。
他起身煮面条的时候,玲玲围着他追问周叔叔在哪儿。
丁小伟只好骗他说周叔叔有事出去了。
小丫头失望地扁着嘴,把前天刚买的拼图划拉一声倒在了地上,自己埋着头扒拉着。
丁小伟哄着她吃完饭,就坐在地上陪她玩儿拼图,小丫头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问了好几次周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丁小伟摸着她的脑袋,只能说很快很快。
一整天丁小伟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他神经质地反复看手机,就怕漏了一个电话一条短信。
眼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丁小伟的心也跟着凉了下去。难道是出事了?他不相信周谨行就因为一次不愉快就这么走了。
他能去哪里?他又没多少钱,而且他不是不分轻重的人。
丁小伟手都抖了起来,他打了电话去交警队,查昨天到现在有没有什么车祸受害者是跟周谨行符合的。
得到的答案让丁小伟这头放下心来,可那头又陷入了更加烦恼的境地。
周谨行要再不回来,他都想报警了。
他就在客厅坐了一天,到了晚上手脚都冰凉了。
丁小伟开始跟无头苍蝇一样满屋子乱转,他急得不得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觉得周谨行再不回来,他得急疯了。
小玲玲一遍遍地围在他身边追问,让丁小伟不胜其烦,忍不住就吼了她一声。小姑娘立刻就哭了,眼泪大颗大颗的从脸上滑下来,虽然发不出完整的声音,但喉咙里古怪的呜咽直击丁小伟的心脏。
他连忙抱着自己的闺女哄了起来,并跟她保证她的周叔叔很快就会回来。
小姑娘现在依赖周谨行的程度比依赖他都深。往往回家第一件事儿都是找周叔叔,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会想到他。
如果周谨行就这么不见了,他不知道玲玲该怎么办。
她妈妈走得时候她还不怎么记事儿,也许不会太伤心,但是周谨行她却会记得很久。周谨行就这么走了,他怎么跟女儿交待。
而且,他又该怎么办?他整晚都无法入睡,脑子里不停地想着周谨行,想着他们一家三口快快乐乐的小日子。
如果时间能倒流,他那天绝对不走,哪怕良心上对詹及雨再过不去,他也不会惹周谨行生气。
不知不觉中,周谨行已经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人,他要是真就这么不见了,丁小伟觉得自己受不住,真的受不住。
丁小伟抱住了头,觉得他的眼前一片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