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新书 > 第399章 周公营洛

第399章 周公营洛

推荐阅读:明克街13号弃宇宙渡劫之王第九特区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英雄联盟:我的时代问道章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xbiquge.to】,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自夏末以来,第五伦一直蹲在河东安邑城,几乎将这当成了陪都。

    究其缘由,还是河东距离魏军的各个战场都不远,大本营长安到此有驿道,蒲坂津浮桥重新修好后交通颇为顺畅,船只能从渭水一直开到汾水上。

    驻军并州的车骑将军耿弇在对付胡汉,练兵预防秋后匈奴大举南下,也方便传讯,自黄土沟壑遍布的陕北渡过龙门,可达河东。

    至于身在太原,屯兵雁门关、井陉的景丹。在河北联络各地豪强组建铜马包围网的马援,到安邑比去关中近上许多。

    南方的商於之地虽然处苍翠群山之中,但也有一条狭道往北直通弘农城,否则也不会划归弘农郡管辖了,窦融就驻于三门峡附近,随时可以派船北渡,向第五伦汇报军情。

    故而东西南北各个战场,短则三日,长则五日,都能将军情送到魏王案几前。

    七月下旬,随着武关归降,窦融亲自带着岑彭捷报送达,第五伦大喜:“张宗已取宜阳,又袭伊阙,断绿林粮道,助郑统攻下新函谷关,如今岑君然再夺武关,前后不过一月,弘农全郡皆已到手!”

    过程就不必过多赘述,和太原、上党是靠北汉内斗占了便宜,而弘农这几场仗,虽然也有交战,也籍于三位将军勇锐,士卒用兵,但要让第五伦选,当列首功的,还是绿林自身的崩溃,绿林诸侯各自为战,自然难挡魏军。

    魏王遂给这“弘农战役”做了了结。

    这是第五伦的习惯,对战史颇为重视,从鸿门举兵的“诛暴战役”开始,到称王前的“河西、河东战役”。但最重要的还是与刘伯升对垒的“渭南战役”,奠定了立国之基,同西汉决胜负的“陇右战役”,则解决了安全问题。

    再往后,就是开拓之战了,入秋以来,第五伦又让尚书郎朱弟在记录上添了两场:太原、上党战役,弘农战役,目前没打完的,就只有并州的“御虏战役”和尚未完全开张的河北战役了。

    虽然皆为小战,距离“三大战役”还远,但却一点点夯实了基础,开拓了边界,向统一的大目标一步步往前迈。

    而按照惯例,每次战役了结,魏王都会来一波加官进爵,这回也不例外。

    郑统已经是“未央卫尉”,九卿有了,侯也封了,杂号将军也当了,因为没法独当一面的劣势,第五伦也不打算给他太大权力,只在侯爵上继续增户即可。

    张宗此番夺宜阳、伊阙,战役当然没有甘茂、白起那般剧烈,因为敌人已经大乱,但他这有勇有谋的性格,值得好好栽培,因其”河东虎“的军中绰号,拜为“虎威将军”,顺利入选杂号。

    窦融因为来得早,又作为新朝降将代表,混到了侯位,但官职一直停滞在太守。此番帮魏王踩刹车,活干得不错,赢得了第五伦的完全信任。

    魏王终于升了窦周公的官,让他作为“司隶校尉”,秩禄与太守等同,但权力却更大一些,也方便第五伦将周公当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唯独对岑彭的封赏就有意思了,封侯不说,还将平林改为“平南”,汉时重号只排到“前后左右”为止,并无方面之将,依然是杂号。

    但敏锐者如窦融就看得出来:“魏王对岑君然果真颇为喜爱,往后岑彭必能位列重号,做南方独面之将。”

    作为熟悉南阳,还去江汉打过仗的人,这任命可谓极对,张、郑等人也不会不服,窦融觉得,魏王用人之道确实是有一手。

    第五伦则有种感触,这治国和开公司还挺像,一个人肯定没法做所有事,创始团队的元勋们能得到一批原始股,但这之后察其优劣德性,该稀释还是得稀释。

    随着公司做大,其他公司跳槽来的人,即便是你的老朋友,也不能直接拔太高。岑彭的实权可以大些,位置却得一点点升,一方面给他盼头和动力,还不能让老部下们觉得寒心。

    封赏完毕后,安邑行在的群臣也爆发了一场小争执,却是关于魏王的下一步战略。

    大多数臣僚都觉得此事根本不用商议,心里只剩下两个字:“入洛!”

    “洛阳乃是东周之地,自古富庶,不亚于长安。”

    “弘农方面,郑、张二位将军,各将兵数千,占住新函谷关、伊阙塞,而如今绿林遭赤眉之祸,守军心绪大乱,伪郑王刘赐守军不过万,洛阳大姓与弘农杨氏一样,不喜绿林,宁降于魏,只需要大王一声号令,便能挥师东进,夺取天下之中!”

    若能拿下洛阳,众人以为,第五伦连称帝的条件都完全成熟了,魏王早先就表现过对洛阳的兴趣,扬言八月入洛,这不正好么?

    然而嘈杂之中却有一个声音与众不同。

    “大王,臣以为,洛阳不可入!”

    说话的是典客冯衍,他已经从好友鲍永之死的阴影中走出,眼下便逆流而行,再发惊人之言。

    却听冯衍道:“诸位一定会说,洛阳处九州之中,天地交会,北有邙山、大河之险,南有宛、颍之饶,东压梁宋,食中原之利;西驰崤渑,据关河之胜。这确实没错……”

    “但这是四方必争之地,天下无事则已,有事则洛阳必先受兵!我多次途经洛阳,知其地方不过百多里,土地狭小,险不足恃,却适为战场。”

    “倒不如只占险要关隘,任由其他势力在洛阳交战,等全取河北,再挥师南下不迟。”

    这思路和第五伦当初弃长安差不多,充满了诡黠。

    一心想随魏王入洛的群臣与冯衍辩驳,但从杜笃到伏隆,这些新晋的郎官对洛阳的心切主要源于儒生对“周公营洛”的情怀,没一个人说得过他。

    最后还是窦融缄默良久后,发现魏王在看自己,这才站了出来。

    “冯典客此言差矣!”

    窦融道:“正因是必争之地,才不可弃之不顾。”

    冯衍没想到,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窦融,竟与唱起了对台戏,只拿窦融的字来取笑:“昔日有周公旦营洛,而如今,你‘周公’也欲效之?”

    说完自己觉得有趣,哈哈笑了起来,但群臣却没人笑,面面相觑,只觉得冯衍太过无礼傲慢。

    放数月前,窦融确实地位不高,谁都可欺可鄙,但打完太原、上党和弘农两战后,窦融如老黄牛般任劳任怨,将后勤管得妥妥帖帖。第五伦已经将他当萧何来使,权力也大增,你冯衍有话好好说,非要开这玩笑埋汰他作甚!

    窦融更会做人,不以为忤,只谦逊地笑道:“窦融岂敢与周公旦相较,但昔日三监之乱,诸侯畔周,若无周文公带着成周八师,自洛东征,天下恐怕不为周所有。”

    “当时形势与今日颇似:武庚在河北,譬如三刘、铜马;管蔡在南阳、颍川,譬如今日之绿林赤眉;奄国与东夷在东方,譬如那占据兖州的梁王刘永,割据青州数郡的张步。”

    “大王欲定天下,亦当东征,先取洛阳,再横扫四方!”

    窦融也算文武双全,道起形势来头头是道,冯衍算是遇上对手了,却依然摇头:“周公这是按图索骥,只会循古事做类比,大错特错!”

    冯衍分析起取洛阳的麻烦来:“如今洛阳攻下不难,但要守住却不易,不但要赈济数十万饥民,东方的梁王刘永、南方占据南阳的赤眉,皆可能向洛阳进军,我军至少要投入数万兵力守御。”

    “依臣之见,大王当专向河北,同时在北方抵御胡寇,在关中提防陇、蜀,哪能分心于河南?”

    窦融看法却截然相反:“汉景帝时,七国反,桓将军说吴王曰:愿大王所过城不下,直去,疾西据洛阳武库,食敖仓粟,阻山河之险,以令诸侯,虽无入关,天下固已定。”

    “只可惜吴王不听良言,错失机会,反倒让周亚夫以洛阳为大营,数月翦灭七国。若弃之不取,梁王入则得势,可以与河北三刘联手,威胁我河内地,赤眉若取此次,新函谷关、宜阳皆非极险,大可绕开,难道就拦得住那三十万群贼?”

    “是故,洛阳于魏而言,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眼看群臣都认同窦融之见,冯衍急得直跺脚:“又错了!周公,洛阳武库已空,食敖仓粟已尽,只有饥民与饿殍,先占据洛阳者非但不能号令诸侯,还会招致四方夹击!”

    第五伦一直笑着静听,某件事全体朝臣一个意见,那问题就大了。怎么能没争论呢,应该有争论,只有争辩才能涉及到事情的方方面面,搞清楚此事的利弊所在,他才能兼听则明。

    然而冯衍这句话却太过露骨,引发群臣勃然色变,魏王便立刻叫停了争议。

    “典客,司隶校尉,二位皆谋国之言……”

    但是之前全是废话,第五伦叹息道:“但,正因洛阳经历数年战乱,如今只剩下饥民,嗷嗷待哺,余才更要入洛啊。”

    “洛阳数十万百姓盼太平如望甘霖,余雨不降,孰能降?”

    当初在长安,是关系到存亡,迫于形势不得不放弃。但如今的洛阳,还真是一颗压得枝头低垂的果子,第五伦稍稍踮起脚就能“为长者折枝”。

    如冯衍所言,不取洛阳,确实能节省一大批兵力和粮食,但驻兵河内、弘农,眼睁睁看着洛阳及周边百姓饿死或亡于战乱而不顾,第五伦再阴毒也干不出这种事。

    一般地方也就罢了,但这是洛阳,是东周之地,天下瞩目的地方。作为想要横扫六合的势力,发展到这一步,即便入洛于自己利益不大,但为了政治正确,却必须做!

    冯衍之言近于纵横阴谋诡道,他可以作为异议存在,但第五伦可不敢直接用他的计。

    欲取天下,还是要走王道!

    第五伦定了调:“如孟子所言,救民于水火之中,取其残而已矣,此乃余与诸位鸿门起兵之初衷,今日亦无改变!切勿忘之!”

    冯衍有些尴尬,不过第五伦私下里会召他来,进行口头勉励,好让狗头军师恢复志气,下次还能勇敢站出来当反对派。

    窦融则长舒了一口气,他没猜错,魏王任命自己为司隶校尉,同时从河东、河内、魏地及关中火速抽调一批官僚组建司隶校尉府,果然是为了入洛做准备!

    但第五伦却给这次出兵洛阳定了限制。

    “余将从河内渡孟津南下入洛,令张、郑二将军亦率兵东进,张宗东抵成皋虎牢之险,郑统南达嵩高隘口,皆不得贪功越过!”

    在自然边界上守御,成本当然是最低的。

    第五伦道:“就以此南北百余里为限,在此之外的地方,既然无险可守,那便暂时弃之不取。”

    魏王精明着呢,今年下半年,主要目标还是那两场没打完的战役:御虏与河北。

    入洛和解救黎民的政治利益要拿到手,但他又不想投入太多兵力在大平原与赤眉、梁军厮杀,只选择守住要害,把洛阳当做日后进取中原的桥头堡即可。

    既已定策,第五伦便令群臣各自下去执行,洛阳之战将作为“弘农战役”的后续,往后战史里是能合到一起的。

    前线的刹车还是得由窦融去踩,他作为司隶校尉,也是维持军队入洛秩序的长官。

    “周公,这就是真正的‘周公营洛’了!”第五伦遣窦融东行时,笑着对他低声说了这句话,让窦融差点为之倾倒。虽与冯衍一样都是用谐词,但老冯是取笑,魏王却是厚望啊。

    然而,等第五伦也准备离开蹲了许久的安邑城,赶赴河内,挑选管理洛阳的官吏时,武关的岑彭却再发一份奏疏抵达,却是关于赤眉的。

    在和绿林残部、南阳豪强接上头,又抓了追得太猛的赤眉前锋俘虏后,岑彭可算是搞清楚了。

    赤眉军并非立了一个叫“刘共和”的人做皇帝复汉,而是搞了“共和”,一些赤眉还自称共和军……

    “共……共和?”

    第五伦在听到这个词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周召那事,而是另一种共和。

    他反应快,知道不能叫别人瞧见,立刻钻入御车中掩盖失态,旋即镇定地下令起驾。

    但车舆内,一直稳如老狗的第五伦,眼中却满是惊诧之色,还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他的心,从未如此乱过,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难道是……

    “双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