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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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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学生接受甚么、反感甚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厉声恫吓、恶语相向,你们是狱卒出身的吧?额就纳闷了,你们就是这么教授学生的?真是师道之耻啊!”

    王恶的话把一干东宫属官都激怒了。

    孔颖达强行压抑怒火。

    “听蓝田侯这意思,你很懂师道了?”

    王恶很谦逊地摆手:“一般,一般,只不过小王庄学院的学生都很不错,朝廷各部,多半都有他们的身影,还有一批不成器的在察院当监察史,不值一提。”

    东宫属官一时哑然。

    倒真忘了这茬,让这混蛋成功装了一波。

    张玄素扬眉:“本官的弟子不多,二十个而已。一半还未出师,一半已经出仕。”

    王恶笑了笑:“请问,这出仕的弟子里,如果舍弃官身,他们还有甚么手段谋生?”

    李承乾瞪大眼睛。

    第一回听到有人以谋生这个角度看待学问。

    不过,能让老顽固们吃瘪的问题,就是好问题。

    张玄素愣了愣,脸色旋即胀得通红:“学问是何等高深雅事,岂能与柴米油盐这等俗事相提并论?”

    王恶一耸肩:“也就是没有咯?读书人,首先他得是人,不能填饱肚子,奢谈雅事,令人齿冷。小王庄学院出来的学生,除去官身,可种地、可当账房、可当大匠、可当通译,任谁都无需旁人接济。”

    可恶,又让他装到了!

    “即便如此,也不能说你比额们懂师道!”张玄素倔强地挣扎着。

    王恶向李承乾讨了桌椅、文房四宝,大笔一挥,《师说》出炉。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嗟乎!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古之圣人,其出人也远矣,犹且从师而问焉;今之众人,其下圣人也亦远矣,而耻学于师。是故圣益圣,愚益愚。圣人之所以为圣,愚人之所以为愚,其皆出于此乎?爱其子,择师而教之;于其身也,则耻师焉,惑矣。彼童子之师,授之书而习其句读者,非吾所谓传其道解其惑者也。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师焉,或不焉,小学而大遗,吾未见其明也。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不耻相师。士大夫之族,曰师曰弟子云者,则群聚而笑之。问之,则曰:“彼与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则足羞,官盛则近谀。”呜呼!师道之不复可知矣。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欤!

    圣人无常师。孔子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王恶搁笔,目光看向李承乾。

    作为八岁就随孔颖达等人学习、幼观诗礼、并且被寄予厚望的皇嫡长子,李承乾的文字功底可能略逊李泰,却绝对强过多数举人,自然轻易分辨得出文章的好坏。

    即便李承乾肯昧着良心吹捧,也得过得了孔颖达等人那关。

    细细揣摩一遍,李承乾拍案叫绝。

    “千古雄文!师道典范!”

    李承乾的评价太高,高得没一个人相信。

    然而,孔颖达等人看了之后,一个个都说不出话来。

    “理论本身的说服力和严密的逻辑所形成夺人的气势,蓝田侯对自己的理论主张高度自信,对事理又有透彻的分析,因而在论述中不但步骤严密,一气旋折,而且常常在行文关键处用极概括而准确的语言将思想的精粹鲜明地表达出来,形成一段乃至一篇中的警策,给人留下强烈深刻的印象。”

    半晌,孔颖达才率先评论。

    不叹服不行,文章这东西,做不得半点假。

    这时候刻意评低,文章闻达于世后,丢的是自己的人。

    “其次是硬转直接,不作任何过渡,形成一种陡直峭绝的文势。开篇直书‘古之学者必有师’,突兀而起,已见出奇;中间批判不良风气三小段,各以‘嗟乎’、‘爱其子’、‘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发端,段与段间,没有任何承转过渡,兀然峭立,直起直落,了不相涉。这种转接发端,读来自觉有一种雄直峭兀之势。”

    张玄素也情不自禁地品评。

    这一下,谁还能说王恶不通师道?

    可是,这又等于认同了王恶对他们的批判啊!

    “因材施教,这才是师者应当做的事,而不是无视个体差异、无视学生心理变化,一味的强压。如果诸位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教授太子,小王庄学院可以接手,在东宫开个分院。”

    王恶直接挤兑过来。

    孔颖达神色复杂地看了王恶一眼。

    “老夫老矣,恐不能再侍奉殿下了。”

    张玄素拱手:“谨遵王师教诲,是额等心态不对。张玄素向殿下致歉。”

    王恶高看了张玄素一眼。

    张玄素未必见得认同王恶的话,为了儒学在东宫扎根、不被这场风波吹走,宁可选择低头认错。

    这样的人,不是一般的厉害。

    ……

    靠山坳,大唐儒门助学基金正式宣布与女人花终结合作。

    无人在意钱少少的离去,无非是个管事的,去哪里挖不到个合适的角色?

    蓝田侯别府内,钱少少腆着鼓起的肚子,笑嘻嘻地挟着菜、饮着酒。

    “啧,你这肚子也该减减了,过胖会减寿。”

    王恶吐了块吃得干干净净的排骨出来。

    钱少少心满意足地拍着肚皮:“要不是当初遇到郎君,钱少少说不定就饿死了,所以才拼命吃回来。不过,郎君说减肥,那就减吧。”

    据钱少少分析,靠山坳里的钻石早被他挖完了,即便是石炭也只有井下开采,地表那点连半年都支撑不了。

    女人花库存的钻石,足够支撑个三五年了。

    事实上,钻石这东西不发现则已,一发现数量就不会少。

    钱少少也是个狠人,早就把钻石挖空了。

    还别说,钱少少在挖钻石的过程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勘察经验。

    甚至,钱少少已经在武功县的地头上发现了一座石炭山,据他判断,有八成概率产钻石。

    如果是初出茅庐时期的钱少少,一定是力主自己开采,顾情分只卖给女人花。

    如今已是老油渣的钱少少自然不会这么单纯,他知道蓝田侯不会把这点钱看在眼里,可架不住别人会眼红啊!

    嗯,即便不眼红,那些巨鳄随意咬上一口,足够自己粉身碎骨的了。

    做小买卖,有没有人护着无所谓,除非极倒霉才会遭遇灭顶之灾;

    做大买卖,尤其是独门的买卖,只有背影,那会连骨头都剩不下。

    王恶这头对合作终结无所谓,大唐儒门助学基金却有所谓了。

    断了王恶这头的钻石供应无所谓,反正早就不产钻石了。

    可是,钱少少的离去,让大唐儒门助学基金疼痛难当。

    一开始以为,少了谁都一样,结果到重新运行才发现,好些老主顾翻脸不认人,直接拒了大唐儒门助学基金的货。

    一打听,入,石炭的行情早就烂了,整个关中都有不少石炭矿山在开采。

    究其原因,烟囱的诞生,引发不少土法制作烟囱的风潮,更引得不少有钱人家到处挖石炭。

    结果,物多必贱,那价钱,比当初至于一倍的利润不可同日而语,只能是微利经营,靠走量了。

    如今就需要去东市推销了。

    而如此重任,儒家上下,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各家的管家倒是老于世故,可都不懂石炭,也放不下身段去从事贱业啊!

    这就头痛了啊!

    再说,委派东家的人主事,西家会放心吗?

    一通扯皮,一晃眼冷天都到了,而这个石炭销售的旺季,大唐儒门助学基金一两石炭都没能卖出去,只能干看着同行吃肉。

    好不容易挖到一个管事,结果,管事的话让儒家的心都凉透了。

    整个靠山坳能挖的石炭,最多能支撑半年。

    半年之后,除非是去打深井。

    可是,打深井,各项成本要增加不少,而且也存在塌方的危险,万一弄出点人命来,赔钱倒是小事,矿工家眷闹将赶来,那才是头疼的大事。

    儒家能传到现在,明面上还是要脸皮的。

    另外,渗水是这个时代难以解决的事——除非有蒸汽机抽水。

    说到蒸汽机,还得被王恶恶心一波,这玩意儿唯有小王庄能造出来。

    所以,要么放弃靠山坳,另起炉灶;要么大力增加成本,往深里挖。

    难怪钱少少这混账后跑得那么快那么坚决!

    至于说钱少少在账目上玩的花样,抱歉,儒家是看不上王恶传授的簿记手段,绝不可能请小王庄学院的学子审计,凭着原始的流水账想算出钱少少玩的花样,不亚于缘木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