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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42章“我何时要你们杀谢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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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肃清,??魔气『荡』然无存。

    谢涔之僵立原地,手脚刹那间冰凉,如堕冰窖。

    时间仿佛停滞了。

    连四方流淌的空气都变得沉重无比,??压得人无法呼吸。

    这一瞬间,什么法阵,??什么苍生,??都在她身后黯淡褪『色』。

    他只看到那支箭没入她的后心,那一瞬,??他只觉一股海『潮』朝自己拍来,他瞬间淹没。

    最后一眼刻入眼底的,??是含着痛苦和解脱的眼神。

    那一片蔓延开的血『色』,刺痛了他眸底。

    “阿姮!”

    他眼底破裂无数碎冰,飞快地冲了过去,嗓音竟哑了,??抬手接住她的刹那,只『摸』到一片滑腻。

    血。

    都是她的血。

    那一箭贯穿了她的心口。

    她几乎是砸进他的怀里,??身体绵软地捞不住,??谢涔之额角泛着青筋,眼底满是血『色』,??用力去搂她瘦削的肩,手脚竟在微微颤抖,??俯身去看她,??“阿姮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

    她靠在他胸口,??头微微一偏,长睫沉沉一落,右手无力地滑落。

    一动不动。

    他望见此幕,心底猛震,??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断了一根弦,心底一片空白。

    一时要叫她的话卡在喉间,甚至忘了呼吸。

    阿姮她……

    一股密密麻麻的疼痛突然猛地冲上心口,他死死地抿紧下唇,薄唇生生地渗了血。

    他用力搂住她的肩,死死盯着她,眼底血『色』弥漫。

    天地之间唯有风的气息。

    大股大股的血从她胸口涌出,绽开一朵朵艳丽的花。

    而她脸『色』苍白,浑身冰冷,气息几乎感受不到。

    谢涔之在颤抖。

    他颤得厉害,连牙关都咬得如此之紧,指尖僵硬得感受不到一丝温度,只茫茫然地去『摸』她的腕脉,『摸』了许久,才找忍着痛楚找准位置。

    直到感受到脉搏的跳动,浑身上下才似泄了力一样,往前栽去。

    他匍匐在她身边。

    微微低头,额角抵着她冰凉的额头。

    双眸热『潮』汹涌,动作却极尽温柔。

    谢涔之不相信这捉弄人的命运。

    第一次失去她,已给他了痛彻心扉的教训,他日思夜想皆是她在他身边的模样,只想重新让她回到他身边来。

    她要发泄委屈,拿剑刺他也好,用鞭子抽也好,他只求她心中畅快。

    可为什么,好不容易阿姮肯回来了,这么快又要再失去她一次?

    “阿姮。”他强忍着悲痛,轻声道:“没事的,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出事。”

    “我们这就回去疗伤,谁也无法夺走你。”

    他第一次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失望了。

    可是这一次,他不会再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事。

    他猝然闭目,猛地抬眼,眼底杀气大盛,袖底卷出一道浑厚的风,如排山倒海,哗啦一声震向那箭『射』来的暗处,直接折断了第二支偷袭的箭矢。

    魔气如烟被拍散,蛰伏在暗处的魔被他一击打中,发出“啊”的一声惨叫,有几只魔当场灰飞烟灭,剩下的魔磔磔怪笑一声,飞快地逃了。

    又是埋伏。

    他一定要亲手,亲手鬼都王千刀万剐!

    谢涔之无暇去追,只死死护住怀中的人。

    他抱紧她,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脚底踩在染血的泥土中,所过之处冰冷的寒气弥漫,顺着衣袂染上如雪眉眼。

    ——是他收不住体内汹涌的灵气,箭矢上的魔气侵入体内,仅仅只是微小的一丝,却足以在他心神动『荡』时搅起一片惊涛骇浪。

    血,还在断断续续地滴落。

    谢涔之抱着她,拼尽全力地御剑往前飞。

    快一点。

    再快一点。

    他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救她!

    只怕再慢一点,便如那日在斩刑台上之上,她站在纷飞的大雪中,转身脱离他的指尖,他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却再也无法触及。

    -

    魔域的几位魔,各自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鬼都王以裂空珠折叠空间,远在千里的两个地方连接起来,制成特殊的通道,再以传送符顷刻间逃离杀手,瞬息之间,便进入了魔域。

    魔域的宫殿阴寒冰冷,年捂着胸口,坐在上方,下方跪着几个从人间折返的魔。

    那几个魔正低头禀报——

    “禀魔君,属下原本行事极其顺利,已成功取下两个道虚境修士首级,可谢姮突然出现,属下手下的魔杀死了大半,属下不敌,只好先行撤退。”

    “禀魔君,属下原本已大阵撞得极为脆弱,可马上就要功的时候,藏云宗的另一道阵眼突然开启,属下麾下死伤过半,已无力再破坏大阵。”

    “属下……属下也是,如果不是谢姮半路杀出,属下已经斩了藏云宗那几个长老的头颅,献给魔君!”

    “……”

    他们依次禀报战况。

    这里的每个魔都曾为祸一方,手染无数的人命,乃是十恶不赦的一方大魔,可此刻都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神『色』极为惶恐。

    唯恐魔君一个不高兴,就杀了他们。

    年坐在冰冷的轮椅之中,整张脸都隐没在黑暗里,微微低着头,垂落的黑发挡住苍白的面庞。

    “唔。”

    他低眸喘着气,双目紧闭,因为体内的痛苦,右手五指死死扣着冰冷的扶手。

    一边忍受着痛,一边听着他们的禀报。

    谢姮,谢姮,都是谢姮。

    句句离不开谢姮!

    他马上、马上就要赢了,只要藏云宗倒了,谢涔之死了,他就可以完全灭了整个修仙界,为自己报仇,结果呢?结果全是谢姮在搅局!

    他当初为什么要救她?!

    像谢姮这种人,如此该死,便活该死在斩刑台上!

    她该死。

    就在此时,姗姗来迟的一位魔突然拜倒在地,匍匐在少年脚尖,战战兢兢道:“属下来迟,请魔君恕罪,属下方才是去……做另一件大事了。”

    “嗯?”鬼都王嗓音阴郁,“说来听听。”

    那位魔的语气虽紧张,尾音却有些上扬,显得有些洋洋自得,飞快道:“属下提前感知到谢涔之的气息,知晓他与魔君您缠斗,早已在暗中蛰伏已久……您离去之时,属下便暗中用溯月弓『射』出一箭。”

    他微微一顿,眼珠子转了转,语气愈发兴奋,邀功道:“……属下正好『射』中了谢姮!离开时她已经不省人事了,属下猜,她马上就会没命了!”

    “这便是她胆敢与您作对的下场,日后她再也无法威胁到您了!”

    那魔自觉立了大功,说着便抬起头,一脸志得意满。

    他的其他同僚都失利了,连魔尊自己都受了伤。

    唯独他突然想起了溯月弓,硬生生扳回一局,还帮魔君逃脱追杀。

    魔君这次定会嘉奖重用他!

    他目光灼灼地仰视着上面鬼都王。

    溯月弓?

    溯月弓乃是一把上古弓箭,在魔域滋养上千年,威力非比寻常。

    他用溯月弓『射』杀谢姮?!

    鬼都王猛地抬眼。

    唇角渗血,衬得苍白的脸『色』艳若鬼魅,幽深莫测的眼神从那位魔脸上扫过。

    方才他为了逃脱,就算用了裂空珠,也没有太大脱身的把握。

    对上谁都不必放在眼里,唯独是谢涔之和谢姮联手,着让他吃了大亏。

    但是他们没有趁机追杀过来。

    鬼都王便还在思忖他们又玩的什么把戏,想不到,是自己手下出了不得了的魔,在背后暗算谢姮。

    注意到鬼都王阴森的眸光,那只魔越发兴奋,又连忙阿谀奉承道:“您才是三界未来的主人,那谢姮不识好歹,属下之所以用溯月弓,就是在替魔君您铲除眼中钉……啊!”

    他话未说完,突然惨叫一声。

    血溅三尺。

    轰然倒地。

    鬼都王慢悠悠地收回手指,笑得无比阴森,一字一句道:“杀、谢、姮?”

    “我何时下令,要你们杀谢姮?”

    他没有亲自下令的事,谁给他们的胆子,敢如此自作主张?!

    他对谢姮下手无数次,次次不下杀手,这群蠢货,居然敢越过他动手?!

    鬼都王睥睨着他们,气得都笑了。

    “一群废物。”

    周围匍匐的魔见同僚灰飞烟灭,都猛然一惊,硬着头皮承受着魔君的怒火。

    心里却在暗忖,魔君次次都把“杀谢姮”三个字挂在嘴上,原以为魔君欲杀之而后快,没想到却是动不得的意思。

    魔君阴晴不定,心思难揣测。

    年盯着下面这群蠢货诚惶诚恐的模样,越发恼火。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恨不得把轮椅扶手硬生生掰断。

    元神受损,中毒,受伤,溯月弓那一箭。

    谢姮这次凶多吉。

    就算不是他下的令,她也是自作自受!

    他这次……一定不再心软。

    鬼都王转身,身形突然化为一道黑烟,原地消失不见。

    如恶鬼般的嗓音回『荡』在冰冷空旷的宫殿中。

    ——“谁敢救谢姮,谁就去死吧。”

    救谢姮?

    谁无缘无故去救正道的人?

    这下又轮到那几个匍匐原地的魔,开始思忖揣摩了。

    私『自杀』谢姮是死罪,救谢姮却也是死罪?

    魔君说不许救的意思,到底是真不救,还是表面上不救,其实要救?

    -

    冷风如刀,割在肌肤上。

    原本下山厮杀的很多弟子都已平安回到宗门,各有不同程度的伤,却来不及收拾狼藉,只有几个『药』王谷的弟子飞快地穿行在他们身边,低头包扎。

    明明应该回去歇息,可他们都没有离开。

    大家都在翘首等着什么。

    等一个人的身影。

    他们都知道,是谁救了他们。

    大阵稳固,局势逆转,千千万万的人得以保住『性』命,来自于所有人的努力,可更不容忽视的,却是那个人。

    那个,名唤谢姮的女子。

    “君上回来了!”不知是谁高呼一声,许多人闻声赶去,齐阚走得最快,舒瑶和白羲紧跟在身后,飞奔而至。

    触及那几乎被血染红的两人,所有人都惊住了。

    空气中一片诡异的寂静。

    “主人这是……”白羲率先反应过来,率先冲了上去,看清谢姮胸口的那一箭,哭着骂道:“我主人怎么中箭了?她现在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我?主人你醒醒啊!”

    舒瑶身子晃了晃,狼狈地跌坐在地。

    聂云袖慌『乱』去扶舒瑶,却又焦急地去看谢涔之怀中的人。

    “谢姮这是怎么了?”

    “谢姮长老……为什么中箭了?”

    “长老没事吧……好多血……”

    场面突然混『乱』起来。

    谢涔之抱紧怀中的人,眼底满是血丝,身形却仍旧如此巍然不动,只一字一句地吩咐道:“速去请云渺子过来,齐阚去密阁,请出千年玉髓,护住阿姮心脉!”

    千年玉髓极为罕见,千年也就这一颗,齐阚面『色』变了变,却也没有犹豫,用最快的速度御剑飞去。

    众人手忙脚『乱』地开始准备,有人去拿伤『药』,有人去准备热水,还有人急着去拿一套干净的衣物。

    太玄宗掌门凌云子并不了解谢姮平日的生活,也想出一份力,便焦急道:“快将谢姮先带回她住处,这样抱着会撕裂伤口,血若流得再多一点,便回天乏术了!”

    周围的人动作却同时一滞,面『色』各异。

    凌云子正纳闷间,便听一个弟子嗫嚅道:“谢姮长老的住处……只是掩霞峰的一个破旧小木屋,已经很久没有收拾了。”

    一间破木屋。

    堂堂藏云宗的长老,住得却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简陋。

    先不论那狭小的屋子挤不挤得下这么多人,便是收拾床铺也要时间,而且环境简陋,夜里风凉,极为不利于疗伤。

    大家提及,神『色』都有些尴尬惭愧。

    凌云子难以置信地皱眉,还未追问,紧接着便听谢涔之哑声吩咐:“去我那里。”

    他要亲自照顾好她。

    谢涔之抱着谢姮,双臂已僵至麻木。

    但即使手臂酸痛得几欲废掉,他也巍然不动分毫,只这样长长久久地举着——那只箭离她心脉极尽,任何一个动作的牵扯,都会恶化她的伤势。

    直至行至无汲殿,谢姮放在床上,云渺子赶来亲自为谢姮拔箭,谢涔之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臂几乎已僵硬到失去知觉。

    他却不知痛一般,还是死死地握紧谢姮的手,盯着女血『色』褪尽的小脸。

    恨不得这样看一辈子。

    云渺子上前,对他深深一拜道:“劳烦君上往边上让让,这支箭的威力非比寻常,极难取出。”

    谢涔之不得不松开手,站在一丈之外注视着阿姮,云渺子上前查探了一会儿,却又迟迟不动手,还是犹豫着又说了一句:“此乃上古溯月弓的箭,位置又极其巧妙,卡在心脉之间,老头子我……也只有六成的把握,平安取出这支箭。”

    谢涔之微微一震,猝然抬头,眼底光影沉浮,像是猜到了什么。

    他艰难问道:“剩下四……是什么?”

    云渺子沉默不语。

    谢涔之嗓音一沉,寒声道:“说!”

    云渺子叹息一声,只好颓然道:“剩下四……便是取出箭矢的瞬间,当场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