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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局之人(萝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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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走了吗?”萝洇问道。

    常慧点头:“嗯,我不适合待在这里了。”

    两人坐在站台的长椅上,中间隔着一人的距离,萝洇的麻花辫松松绑在脑后,一直垂到腰间,深蓝色的宽松裙摆上点缀着明黄的碎星,流落世间的小魔女一般,正是无数次在梦中见到过的模样,但现在,她已经能够再度真实地出现了。

    而常慧面容不再苍白到毫无血色,她仍然是十三四岁的模样,瘦小而纤细,民国学生的打扮。从不离身的纸伞被放在手边,小白狗多菲蹲在她脚下,那刻着“长命百岁”的银镯随着她伸手将多菲抱到膝上的动作从袖口中滑出,挂在手腕上。

    一时无言,距离皇后安娜被杀死,汪雀成为新的皇后已经过去了十个小时,唐疾、池鲤鲋奈奈、午夜死亡,kether被摧毁,曾经的《死海文书》现在的《蠕虫之谜》无法被毁掉,傅哲就建造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将它扔在了里面。

    就如同当初模因墨菲被红皇后囚禁一样,盗取了墨菲部分力量的《蠕虫之谜》被傅哲囚禁了,它躺在冰凉的地面上,等待着、等待着有朝一日可以有人闯入其中,就像董征放出了墨菲那样,将它放出。

    皇后的尸体在她死后不久便消散掉了,至此,曾经的纯白地界统治班底就只剩下了继承人常慧,也是这场棋局的策划人之一。

    她们没有等待太久,列车的身影隐隐在视线尽头浮现,在靠近站台的时候,汽笛长鸣一声,逐渐放缓速度。

    常慧拿着纸伞站起身,阳光洒在她脸上,让她微微眯起眼睛,这是久违了数十年的温暖,从此之后,不再有萦绕不散将她死死困住的冻雨。

    无尽列车在站台前停住,车门自动打开,常慧就要迈步,听到了身后萝洇的声音:

    “从今以后,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生活吧。”

    常慧颊边浮起清浅笑意,她没有回答萝洇的话,只是道:“再见。”

    在萝洇的目送下,她走上列车。

    搭载了唯一的乘客,无尽列车很快再度启动,常慧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多菲跳到她身边,她抬手轻轻抚摸着小白狗的脑袋,感受到它亲昵地舔舐。

    白色纸伞被横在桌上,这把由她父母骨肉化作的伞保护了她三十多年,而现在,他们终于可以休息了。

    她来到纯白地界这么多年,一直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但现在,她将有充足的时间去做想做的事情。

    第一个要去的地方是哪里呢?

    列车逐渐远去成一个小点,萝洇从长椅上起身,这场谋划了数年之久的复仇计划,终于落下了帷幕。

    当年最后一战中她被kether困住,还没能找到逃脱的办法便被皇后诅咒,而最后关头梦境力量选择了她,她被困在梦境之中,无法和现实有任何形式上的接触。

    她穿梭在无数人的梦中,在梦中和他们交谈,创造崭新的梦境,但绝大部分人在醒来后都会忘记她,那些极少数记得的,对梦境的印象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淡去。

    崔左荆和维克多离开了纯白地界,而傅哲和池鲤鲋奈奈被各自困在她无法触及的地方,孤独感是如此强烈,她创造梦境,将人们拉入其中享受片刻的热闹,但在他们梦醒后,只会感觉更加孤独。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她曾轻易放弃了一次生命,而纯白地界给了她继续活下去的机会,她必须要好好珍惜,绝不能放弃哪怕丁点的希望。

    萝洇开始探索破除困境的方法,她花了很多时间探索梦境反映出的东西,比如潜意识,再比如记忆。

    用这种方法,她注意到了常慧。

    第一次进入到常慧的梦境中时,萝洇并不知道这里属于那位继承人,她被邪魔畸形且遮天蔽日的恐怖身躯惊呆了,冷雨哗啦啦瓢泼倾泻着,如同要制造一场洪水,而曾经作为敌人出现的继承人撑伞站在雨中,她无处可躲,只能瑟缩在伞下。

    萝洇在梦中留下了标记,每夜都会悄然进入,渐渐的,她摸索出了常慧可怖梦境背后隐藏的惊人记忆。

    萝洇意识到,她一直等待着的机会出现了。

    常慧并不忠于皇后,她所在意的从不是继承人身份所带给她的地位和权力,而是获取更多能量的机会,她需要强大的力量,强大到能够杀死那时时刻刻纠缠着她的邪魔的力量,除此之外,一切她都可以不管不顾。

    而冷雨的存在让皇后无法在她身上打下继承人的烙印,这是个绝佳的合作伙伴,萝洇决定赌一把。

    她第一次在梦中和常慧相见,邀请曾经的敌人跟她合作。

    常慧在雨中静默,只问了她一个问题:“你用什么担保计划一定能实现?”

    “我没有担保,这个计划之所以出现,只因为我相信他们,相信其他人也一定会和我一样,在寻找着破除困境的方法。如果成功了,你会真正实现愿望获得解脱,如果失败了,你也不会在皇后面前暴露,不是吗?”

    萝洇可以肯定,离开了纯白地界的崔左荆和维克多一定会再度回来,那个少年从来不是个认命的人,他一定会回来改变这一切,去解除诅咒,去拯救被困的队友。

    只要常慧愿意帮她实施计划,在成功杀死皇后解除封印后,他们可以将纯白地界的本源力量借给常慧,帮她杀死邪神。

    常慧最终同意了。

    她在曾经的世界中游荡了六年,追寻人们的欲.望用邪神给她的力量做交易,收取灵魂,很快她就意识到,单凭人类的力量是无法那东西抗衡的。

    于是常慧用六年来积攒的力量勉强撕开空间,强行偷渡来到纯白地界,虽说受到的伤让本就孱弱的身体更加虚弱,但好歹也成功了。

    她赶上了一个好时候,彼时朝圣者安娜刚刚杀死前皇后,亟需一些能干的帮手巩固统治,常慧动用了些小计谋,成功成为继承人之一。

    于是她整日游荡在纯白地界中,继续循着欲望的气味和人们完成交易,收取可能获得的一切力量,常慧才不关心纯白地界的情况如何,至始至终她在意的,只有自己。

    这点也让萝洇和她的同盟有了更多的保障,后来萝洇又花了很长时间,在梦境中找到了小丑,曾经红皇后最信任的部下,也是午茶会的老朋友。

    小丑当然愿意帮助她,于是棋盘被摆好,布局之人藏匿在梦境之中,未被任何人发觉。

    崔左荆没让他们等待太久,一年后,他带着维克多,从婴儿的梦境中偷渡,回到了纯白地界,在小丑的帮助下成为一名囚徒,并被当场召唤,变成了一个新人的囚徒。

    名叫董征的新人从常慧手中拿到了当初他母亲的黑金囚徒卡,并且恰好召唤了刚刚回来的崔左荆。萝洇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常慧的故意设计,她们两个终究还没到相互信任的地步,现在更像是向着共同的目标各自完成棋局的棋手。

    是董征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还是常慧在当年从他母亲那里窥见了某些事情?萝洇不知道。

    后来傅哲主动联系了崔左荆,萝洇也终于有了另一个同伴的消息,只有池鲤鲋奈奈还下落不明。而这时候,常慧告诉她,皇后有了新的继承人。

    棋盘不断扩大,她们既是布局之人,也是其中的棋子,萝洇从小丑那里得知了皇后继承的秘密,每个皇后在继任时都拥有许下愿望的机会,而安娜的愿望之一,便是希望她可以不老不死。

    这是不可能的,于是她的愿望变成了不会轻易被杀死,唯一能够杀死她的,只有下一任皇后。

    而下一任皇后……会是谁?

    没人知道。

    他们需要选择一个合适的人选,最终萝洇选中了汪雀。

    计划中途出了些纰漏,好在崔左荆在最危急的关头做了和萝洇一样的决定,董征回到过去,挽回了残局。

    他们成功了,就如预料中那样,皇后被杀死,而他们选中的汪雀也通过了至高议会的表决,成为了新的皇后。

    汪雀也许在那一刻是恨她的吧,萝洇想,但她知道,汪雀很快就会明白,在现实世界当场死亡的她就算不成为皇后,也根本无法像其他人那样返回现实中。

    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萝洇回到花园,留下来的其他人都已经探索过皇后的城堡去各自休息了,维克多陪着汪雀,只有傅哲还在等着她,萝洇注意到了远处角落里的柯尔柏洛斯,他在默默等待着傅哲。

    “还会再见面的吧。”萝洇轻声问傅哲。

    “会的。”傅哲给了她肯定的答案,“空间力量可以在两个世界之间产生联系,一旦找到平衡点,他们就可以通过梦境短暂的回来。”

    “太好了。”萝洇松了口气,虽然还没做过实验,但就像还在午茶会时那样,队伍中的每一个人,包括她,对傅哲都有一种近乎本能的信任。

    “常慧走了,你的一部分空间力量还在她那里,你打算什么时候要回来?”

    “已经暂时不着急了,等安顿下来之后再去找她吧。”傅哲说着,和萝洇一起走向皇后的城堡。

    十一年的囚禁,七年的密谋策划,从未放弃过的希望让这一天变成了现实,不再有人被囚禁,纵然已经死去,他们也能在这死后的世界继续生活,去见证更多瑰丽的奇迹。

    并且期待着再度相见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