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乌剑 > 一三〇

一三〇

推荐阅读:明克街13号弃宇宙渡劫之王第九特区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英雄联盟:我的时代问道章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xbiquge.to】,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他伸出手去,指尖捻住那锋利的剑刃,轻轻一擦,肌肤破裂,鲜血珠儿似地滚落下来,有些疼痛。

    这疼痛令他集中了些意志,似乎猛然醒悟自己适才是不是陷入了种迷梦,而那迷梦刹那醒了,令他全然想不起梦里有些什么。他陡地一惊,低头去,书页上竟滚上了血迹。他慌忙用衣袖吸干了,捋了捋书边,压平了,吐了口气,剑随之回鞘,放到了一边。

    ——我竟然还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么?

    死真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等死更玄妙,幸好他还有事可做。

    他一直研习到第二日的天色微明,对于时辰的变更竟丝毫不觉。翻过这一页,他才忽然惊觉自己不知不觉竟多了大半篇,忙又翻回头去。门上有人笃笃敲了两响,他一回头,只见是程方愈推门进来,一几上,便道,你不睡又不吃,真想送命么?

    我本来就快没命了。

    凌厉这句话是在心里说的。他并不知道——或确切地说,是没发现——昨天已有人送过两次饭来给他。程方愈新赴左使之位半年,很是努力进取,夏夜既短,也常至天明方歇,听得人说凌厉这边之事,便来望他一眼。

    他何尝不知道凌厉是凶多吉少了,又何尝不知道凌厉如此认真的是在研习什么,只是他与凌厉也并无交情,此刻又有什么可多说的?

    见凌厉不睬自己,他便也走出,正要关门,却听凌厉道,程左使!

    程方愈又将门闪开一些。如何?

    广寒她……还没事吧?凌厉道。可否请你告知拓跋教主,我已将这两篇记熟学会,此刻便可以救人了。

    程方愈略一踌躇。教主说是一日,那便是一日。你不如休息一会儿,或者少许进食,免得体力不支,反而误事。

    凌厉默然,似乎也觉有些道理。眼见程方愈又要走,忍不住又问道,苏姑娘在吗?

    苏姑娘?程方愈微微惊讶。她昨日便下山去了。

    凌厉心中一沉,浮到脸上的,也只是那么凄凄惨惨的几分颜色。

    这一回程方愈没有便走,站了一会儿,问道,你还有别的事要问么?凌厉些微地一怔,下意识地道,你……你对医道有没有心得?

    程方愈也是一怔,道,粗通皮毛。

    那你对奇经八脉可有了解?凌厉追问。

    程方愈摇头道,那便懂得不多,必不如霍右使那般博学。

    你知不知道假如一个人浑身穴道之中内力充盈,那要如何才能将她本身穴道之中的内力打散?凌厉恍如未闻,神情几近呆滞。

    这……或者是以内功强逼入对手穴道之中吧,程方愈不明他意之所指。

    凌厉摇了摇头,又道,你能不能帮我去问问霍右使呢?

    程方愈见他脸色已像薄纸一般透白,双目深陷,头发也纠结杂乱,心道他这莫名的三个问题,先问医道,其后问奇经八脉,又不全然与医道相干;以为要问奇经八脉了,却又仿佛问起打破闭穴功的方法,与奇经八脉也不搭界——这个小子,莫非是有点失心疯了么?

    他回想他的诸般事情,心道他这般年纪轻轻,若要为救人而死,终究也难免心情起伏,不觉也有点同情,好言道,凌公子怕是太累了,还是好好休息为是。

    凌厉却不搭理他,似乎是在出神。程方愈心中暗叹,悄然带上门离去。

    指肚上的血痕犹在,伤口却已开始结痂。凌厉低头恰好见自己这双手,不觉呆呆注视,心中一时之间,似有所悟,了半晌,又突然伸手去翻书。

    天色逐渐,愈变愈亮。

    中午时分来的人是顾笑尘。程方愈与他交好,早上回去时碰上他,便与他约略说了说凌厉这般可怜模样,顾笑尘却不料推门进屋时,几上饭菜已被吃的干干净净,凌厉似乎也正在帐中酣卧。

    他心中略感蹊跷,心道时辰无多,他竟突然这般想得开了么?目光微转,已见桌上放着他的乌剑。剑身似是压住了什么纸页。他初时只道是凌厉将那青龙绝学随意乱置,却又见那纸张甚薄,似在飘起,不由好奇,走近去,竟是一幅画像,画技稚拙,画中人正仰面而躺,以手覆眼,模样滑稽。他不自觉地朝那帐中的凌厉了一眼。画的似乎是他?衣着应是冬天的时候了。是谁人所作?

    他小心地移了一移乌剑,画纸角落里现出小小的一个字来。

    邱。

    顾笑尘一时之间竟也有些发怔,呆呆立了半晌,方自转身离去。

    他不自觉地竟是踅到了拓跋孤的屋外,一惊之下,连忙站住,回身匆匆而走,那门却咿地一声打开。

    你来得正好,笑尘。拓跋孤道。时候差不多,陪我到凌厉那里走一趟。

    顾笑尘眼神有种少见的游离,口中漫不经心道,青龙教主座前右先锋……

    说到此处他似乎又有所知,停顿了一下,才郁郁地道,属下领命。

    这失常之态自然叫拓跋孤在眼里,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只道,你背广寒过去。

    凌厉低着头,坐在床上。桌上的画像和剑都收起了,竟是一应干干净净,地上却铺了薄毯,显然是为运功而备。

    来你很有把握?拓跋孤令将邱广寒放下。

    他不待凌厉回答,便将怀里一物往桌上一放,伸手启封,却是一小坛子酒。

    那么本座请你喝上一杯。他轻笑道。算是送你一程。

    教主……顾笑尘不知为何,脸色竟是大变。

    拓跋孤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先出去。便将酒倾入杯中,递给凌厉。

    凌厉也了顾笑尘,并不声响,一饮而尽。

    眼见屋门关上,他站起来,将那薄册子递还给拓跋孤。后者约略一翻,冷笑道,你得不慢,只不知学会了没有?

    我不像旁人,会将广寒的性命视作儿戏。凌厉还以冷语。

    好。拓跋孤道。既如此,你该知道一旦运功,便再无停下的机会,此刻你有什么话要说,不妨先说明白了。

    凌厉似是低头想了一想,道,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拓跋孤一笑。如果要求我放过苏扶风,那就不必开口。

    凌厉苦笑。那不用了。

    不过我却还有件事。拓跋孤道。我要你给广寒留一封信。我来说,你照我说的写。

    要我写什么?

    拓跋孤冷笑。我总不能让她知道是我逼你去死的——万一她回头恨我……

    你没逼我。凌厉道。

    你若这样想便最好,省得你写起来也心不甘情不愿。拓跋孤说着,将早已备在一边的纸笔移至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