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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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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2章 生死

    十三名还丹修士围成一圈儿,面积又能有多大?披甲修士跨空而入的瞬间,就是他与这十三人近身相接之时。诸还丹修士反应不可谓不快,虚空镜盘被毁,无量虚空搜魂化魔**反噬的瞬间,他都是做出了反应要知他们此时正是气机相通,十三人杀机聚合,完全是顺理成章之事。

    可惜,敌人比他们更快。崩溅的镜盘碎末还没有完全扩散开来,披甲修士已经竖起了一根手指,那一瞬间,周围十三人,竟是均感觉到这根手指是往自己眉心插来!

    包裹在金属细网中的指尖像是有一种魔力,萧浮云、吉隆还有连昌这三个修为最高的人物,也觉得有一股强绝的吸力、甚至是一种直抵心头的律令之力,扯着他们往上面撞,几十上百年凝炼的心神,竟也为之摇荡不休,一时都是骇然,不自觉就要往后退。等瞬息之后回神,方知不好,十三还丹修士的合力局面,已经给破坏殆尽,而更要命的,则是还真有三个人把持不住心神,傻子一样往那指尖撞去。

    像是整治调皮的顽童,披甲修士好整以暇地以手指依次在三人眉心按过,并无声息,那三个修士却都是一震,紧接着天灵盖齐齐炸了开来。三团拳头大小的光芒便从血光中冲出,那是三个修士定鼎枢机,却未能凝炼如实质的还丹,竟是被披甲修士一指便从***丹田生生提出脑壳,这人自然死得不能再死。

    看着眼前一幕,萧浮云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三个还丹初阶的修士,死得还不如一条狗,无可抵御的恐惧从心头爆开,瞬间蔓延全身,仅有的理智只在一个问题上打转:“还丹上阶?步虚?还是……”

    “退退退!”难得一边的吉隆还能发令,可嗓子早变了腔调,最后甚至近乎失声,天知道能有几个人听清楚他的话。

    此时无量虚空搜魂化魔**的感应青光刚刚散尽,倒像是来人将其吞噬的一般。三颗还丹则无影无踪,也不知是怎么给收起来的。此时,披甲修士也不迈步,只将那根伸出的手指勾了一勾。

    “哇呃……”

    又有两个还丹修士发出怪异的声音,二人的胸膛像是给充足了气,膨胀到肉身的极限,随后就是砰地一声响,鼎沸的血气没在胸口炸开,而是贯脑而出,二人五官七窍都爆出细碎的肉末,天灵又是开裂,同样是两颗还丹飞出,被披甲修士收下。

    惨叫声起,看着五个还丹修士说死就死,终于有人崩溃掉了,外围三十余名通神修士已炸了营,一时狼奔豕突,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人能逃到百丈开外。大气中仿佛藏着一只无形的妖魔,将这些修士剖腹挖心,转眼已横尸一地。

    “这,这个……”

    也许是恐惧到极处,也会激发潜力,吉隆沸汤一样的脑子里忽地闪现一片清明:“这是十方绝狱撼鬼神法,是惊神恸鬼的大神通!”

    此项大神通并无什么声光效果,也不见移山填海之威,然而其中每一分力气,都作用于生灵的恐惧本能之上,以此情绪为扶手,控制对象全身神魂气血,要人生便生,要人死便死。可以这么说,眼下横尸当场的这些修士,十成里倒有九成半是被自己活生生吓死的!

    吉隆明白了其中究竟,却对眼前的绝境丝毫无补。相反的,他心中腾起了更深的绝望:“如此主宰他人神魂元气的大神通,起码也是证道长生的真人修为……怎么会?”

    生死间有大恐怖,当人彻底绝望之际,也正是那十方绝狱撼鬼神法威能最彰之时。

    刹那间吉隆气血倒流,一颗千锤百炼的天魔种核四分五裂。将死之时,他眼前却冒出一团如血的红光,随后就是破空剑啸,倏乎远去。

    天魔舍身术。

    萧浮云也当真舍得,只这一点,他便比我强!念头已毕,吉隆便永归于黑暗之中。比他更早一步,连昌早已道基崩坏,再无生机。

    当那青芒光柱接天连地,闪耀百里之时,余慈正通过鱼龙观察数十里外罗刹教一行人的情况。光柱闪耀的瞬间,他便闷哼一声,袖中照神铜鉴瞬间滚烫,甚至在微微颤动,又有青芒光雾自发散出,与那光柱颜色几乎完全一致,将整个左臂都笼在其中。

    “东阳正教那边!”

    此时余慈就是傻子也知道,光柱闪耀之地,必然有一件和他的宝镜有极深关系的物件。故而他毫不迟疑,立刻驱动鱼龙前往那个位置。然而青色光柱来得快,去得也快,鱼龙才飞到半途,光柱已经消散,紧接着却是一道血光纵贯天际,化虹而飞,恰好和鱼龙擦肩而过。

    灰黯天空下,血光也是非常醒目的目标,别说鱼龙,就是更远处的余慈也能隐约看到。当然,要说清晰,还是鱼龙那边的视角:

    “那是……萧浮云?”

    惊鸿一瞥之下,余慈看到血光包裹的,正是那位不久前还不可一世的萧浮云。此时他全身都像在燃烧着血色的光焰,猛看上去,倒似已给烧化了一圈儿,然而其周身元气却是反常的狂暴,显然,这是一种短时间内,激发潜力的狠招。

    血光飞行速度之快,甚至比鱼龙还要快上三分,一闪念的功夫,便消失在天际,让余慈难以获得更多的信息。怔了片刻,余慈又驱动鱼龙往前去,不过却是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数十里路程转眼即过,当那处情形完全呈现在鱼龙眼中时,以余慈的胆色,也不免心头一激。

    从高空往下看,有一块隐约可见的圆形区域,乃是纯以人身拼接而来四十多名修士呈放射状,横尸在此,包括十二名还丹修士,没有一人能逃出百丈开外。

    余慈在边倒抽一口凉气,掐指计算,光柱冲天而起时,应该就是变故之初,到如今也不过三五十息时间,若只至萧浮云逃命之初,时间还要砍去大半。更惊人的是,他没有感觉到任何过量的元气震荡,这些修为更在他之上的修士们,便像是被屠宰的猪狗,无声无息,尽数死绝!

    只是那凶手,完全不见踪影。

    “杀猪屠狗一般斩尽这四十余东阳正教修士,这显然已不是还丹修士的手段。可这不能啊……不是说这剑园之内,还丹修为以上,都要受到剑仙封禁反噬,一个不好,就要身死道消么?”

    这也正是剑园盛会,将与会剑修的修为封顶在还丹境界的原因。当然,世上真有不知死活、不顾一切之人,顶着剑仙封禁撞进其中,也不是不可能。但那时他们所承受的压力,将比还丹修士重上千百倍,真动手时,说不定比还丹修士还要不如。

    如此一想,那凶手的身份、修为更是扑朔迷离。

    余慈也不浪费时间,思索之时也***控着鱼龙在现场转了上百圈,把几十具死尸的情形尽都看过,又是一口凉气吸进来:几无外力加诸其身,倒像是自己搅乱气血自栽一般,这是什么妖法?

    也在此时,余慈心血来潮,忽有极度不妥当的感觉生发出来。这感觉来得莫名其妙,怔了片刻,他蓦地发现问题出在哪里:如此声势的异动,不管是盘皇宗还是罗刹教的修士,竟然都没有任何反应,两宗人马离此也不过三四十里,便是鱼龙速度再快,又能把他们落下多远?

    不,不是没有反应,而是刻意抹消了一切反应。

    当此念头生发之际,他心头骤寒,毫不犹豫地***控鱼龙,向外便逃,然而还是迟了。地面这四十余具尸身之上,忽有阴灵怨念爆发,转眼汇成一股狞厉凶煞之气,波及方圆十里。

    以区区四十余人的数目,怨念如此之强,可以想见濒死之时,遭了怎样的罪过。尤其是死前,今生一切印象深刻的片段尽都回溯,一些共有的记忆更是鲜明灼然,更有灵性,透过余慈放在鱼龙神魂深处的神意星芒,倏乎穿透虚空,便如一方巨印,将其刻印生生烙在余慈神魂之上。

    这一瞬间,余慈终于明白了东阳正教修士尽数惨死的缘由,但他宁愿不知道!

    那披甲修士临去前埋了一个手段:其所使的十方绝狱撼鬼神法,在击杀了众多修士之后,竟还掩伏于这些人尚未消散的怨念之中,待有外界生机侵入,方才一股作气,爆发出来。

    这本是给所有盯梢者准备的,可那盘皇、罗刹二宗修士,似乎早有戒惧之心,未能前来,只有余慈不知根底,恰落入瓮中,由他一人尽数消受,刹那间,余慈便像是再经历了一回众死者的死法,且是有四十倍之巨。

    恐惧,无边的恐惧,如同黑夜中的潮水,瞬间将他灭顶。

    余慈五官七窍齐齐溅血,如此极端的情绪,瞬间引燃了他全身气血。这不只是神魂层面的冲击,而是涉及到人身最源头的本能,是更玄微的层次,便是化入天龙真形之气,也无法豁免,神魂立遭重创。

    一阵恍惚,余慈仅有的灵明忽然发现,他心神不知何时,已退入心内虚空。这也难怪,自从修行玄元根本气法之后,心内虚空已是他道基所在,也是十方绝狱撼鬼神法最终毁伤的目标。此时,心内虚空也在崩毁的边界挣扎,里面明月小湖鱼龙等,扭曲得不成模样。存即生、崩即死,这生死之间,正是无边恐惧的来处。

    余慈生机若微烛之光,被恐惧黑潮扑灭,似只是时间问题,然而就在此时,他的心神变得净澈通透起来。如此变化,来自于一个念头生发:

    我是不同的!

    生死之间,对别人来说,是大绝望,大恐怖。可对他而言,绝望在何处?恐怖在何处?他十多年剑斩强敌无数,所依靠的,不正是这生死之间一线灵机?那不是生死的麻木,而是对生死的参悟:

    生死一翻掌,成毁颠倒颠。何须生恐惧,机缘在其间。

    当此明悟升起,泥丸宫忽有灵光照下,余慈便在心内虚空中现身,虽未持剑在手,却有剑意在胸,只一扫,四十余名修士的怨念恐惧,如沸汤沃雪,转眼消融。生死颠倒,正在顷刻之间。

    轰隆一声雷鸣,已濒临崩毁的心内虚空轰然重组,有一线灵光,生发开来。

    也在此瞬间,远方山区,十位身披重甲的修士正在低空慢慢飞行,领头的那位重甲之上,符纹倏然一亮,随后引出一句话:

    “倒是个刚烈人杰。”

    这喃喃语声回绕在重甲之内,稍稍漏出,便让周围马长老等人心头一跳。宗主大人惜语如金,极端处一年半载都未必会讲一句话,如今可是少见。正惊讶时,他们又听到一声:

    “赠你个入土为安吧!”

    语音落,披甲修士屈指一弹,一点星芒冲天飞去,倏乎不见。

    仅一息时间,百里开外,硬撑不倒,甚至已渐渐醒觉的余慈猛地一震,一点星芒自高空飞掠而下,瞬间没入顶门,正重组的心内虚空之中,似乎千颗星辰齐齐点亮,无可抵御的重压直贯下来,他甚至没来及吭一声,身子已被压入地面数十丈,封在厚厚土层之中,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