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四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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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着韩一鸣下山时,韩一鸣很是佩服这位师伯的修为与作为。虽说有时也觉这位师伯让灵山太过窝囊,但后来才知,并非是他不能,只是他不为。事事,他都是为灵山着想。以他从前镜面阎王的称呼,与他经过的过往,他的心里,必定是很坚定的,也不是个瞻前顾后之人。他只是一心想洗刷自己的过往,哪怕那过往皆不是他的过错。他的修为,应该不比平波差,却总是那样忍让,为的也只是平波抓不住把柄,无法诟病灵山。韩一鸣最记得的,是他讲鸣渊宝剑来历时的样子,而最为震动心弦的,是他自静室之中走出,只身反出灵山,与平波及他招来的乌合之众性命相拼的时刻。韩一鸣从来没有看不起这位师伯。连他不堪回首的过往,韩一鸣都没有丝毫看不起。正相反,这位师伯才是对他教导最多的。因了这些教导,韩一鸣轻轻地道:“二师伯,我们都很挂念您。”说到这里,本已忍住的眼泪,又盈满眼眶,黄静玄对他微笑,轻轻点头,一如往日那般亲切。韩一鸣再将头扭向一边,闭了闭眼,将那忍而又忍的眼泪再次忍回去,这都是业力阎王所造的虚幻!再回过头来,黄静玄的身影已不见了,站在面前的是白樱。韩一鸣看到白樱,立时想到的是她是被别人分而食之的,忍不住道:“师叔,都怪弟子无能!”他心中一直有着这句话,却不曾说出来。白樱救他于性命垂危之时,但到了白樱自己难逃大难,他却无能为力,并且眼睁睁看着她被那群乌合之众分食得一干二净!他转开头去,这回却在身边看到了赵浩洋。他在灵山的第二位师父!武修出类拔萃,在灵山的最后时日,收了他当弟子!韩一鸣不知这位师父是如何寂灭的,但这位师父的性情,绝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与二师伯一起,将他们这些弟子都送离了翠薇堂,他们独自对面那许多狞恶之辈。那时韩一鸣与众位师兄们想的是要写师门共存亡的,但最终,他们都存下来了,这些师长却一个都没留下来!赵浩洋身边出现了秦无方,白首如雪,容颜清癯。韩一鸣闭了闭眼,只有自己的入门师父卢月清与四师叔离去,他梦里曾经梦见。灵山崩塌之后,他再没梦见过这些师长,或许他害怕梦见,连梦里都要回避。他宁神静气,忍了好一阵,鼻中才不那样酸楚。闭目了许久,才抬起头来。这一抬起头来,有两个人已站在了面前!一男一女,男的穿了茧绸长袍,肥胖身躯,女的则是面容慈祥,满脸满眼都是对他的痛惜。韩一鸣本已忍了好久,好容易将眼泪都忍住了,罗姑交待过,眼泪,就是业力阎王所要,拿到了眼泪,就拿到了你的软弱之处。那它就可以随心所欲。韩一鸣看到别人,犹能自持,唯独看到这两个人,他是不能自持的。这是他的生身父母,骨肉至亲。他能对所有的人都不动容,唯独这二人,他是忍不住的。他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掉下来,张了张口,却是喊不出来。泪水一掉,便为业力阎王所掌控。韩一鸣魔由心生,只见母亲伸出手来,轻轻抚摸自己的头颈,如同自己还是个孩儿一般!韩一鸣见了谁都把持得住,唯有见了这两个人,再也把持不住,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紧咬住牙关,身上却颤抖起来。但生身父母,这眼泪是谁也把持不住的。他也知眼泪一掉,业力阎王便掌控了自己。可眼泪却是把持不住地掉下来,失声痛哭。他明知那幻化出来的身影背后,是无间地狱,也看到了地狱里的烈火,正向着自己扑来。那不是他的父母,那是业力阎王幻化出来的幻像。业力阎王看到了他内心深处的一切,它是由这些过往滋生出来的。因此它会将他记得或不记得的事情都翻出来,让人不得不去面对。但它这时翻出来的,是韩一鸣一直以来最为痛楚,也最不敢去面对的过往。因此明知是假,却还是不能自持!父母的幻影在前方对着他轻轻招手,他们身后,是无边无际,红得妖异的地狱之火。韩一鸣却忍不住向前走去,明知是地狱,却还是忍不住向前走去。忽然他看到一个人,正在地上打滚。这个人与地狱之火,与地狱之火前方的诱惑完全不相似,他就是一个寻常人,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滚动。徐子谓!韩一鸣不知他是如何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幻相里。他身上笼罩着一层灰土,看不分明,但韩一鸣一眼便知他便是徐子谓。他在地上滚动,满身尘泥,似是十分痛苦。韩一鸣不看还好,一看,本来充盈耳中的诵念声中,忽然多了一个声音:“师父,不是我。我,我没有……师兄,师兄,大师兄。你……”这是徐子谓的声音,他几乎是号啕大哭,有百多年修为的徐子谓居然也会号啕大哭?韩一鸣素来看他都是说不出的情绪,这时看见,厌恶之中,多了几分怜悯。就是这一看的瞬间,徐子谓已从地上一跃而起。他本来双手捂在面上,这时松开手来,五官扭曲,满面都是狰狞之状,一双眼睛里,全是白眼仁,没有了黑眼珠。并且他的白眼仁全是绿色,韩一鸣细细一看,他眼中映满了碧色的火焰。地狱之火映在他的眼中,全是碧色!徐子谓直扑上来,双手紧紧拖住韩一鸣,口中含糊不清地道:“别去!师弟!别去!要去,要去,让我……”他双手牢牢抓住韩一鸣的胳膊,韩一鸣只觉他的手心冰凉,隔了衣服,寒意还是直透进来!他极是大力,拉得韩一鸣不能向前,寒意自手而上,转眼连肩都冰凉了。韩一鸣忍不住道:“你,你放手!”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那样古怪,像从水底传来一样,沉闷且难听明白。徐子谓两眼之中绿光闪烁,面上神情扭曲,韩一鸣正要再问他:“你怎样了?”耳边忽然传来母亲的一声呼唤:“一鸣,来。”(:)
他带着韩一鸣下山时,韩一鸣很是佩服这位师伯的修为与作为。虽说有时也觉这位师伯让灵山太过窝囊,但后来才知,并非是他不能,只是他不为。事事,他都是为灵山着想。以他从前镜面阎王的称呼,与他经过的过往,他的心里,必定是很坚定的,也不是个瞻前顾后之人。他只是一心想洗刷自己的过往,哪怕那过往皆不是他的过错。他的修为,应该不比平波差,却总是那样忍让,为的也只是平波抓不住把柄,无法诟病灵山。韩一鸣最记得的,是他讲鸣渊宝剑来历时的样子,而最为震动心弦的,是他自静室之中走出,只身反出灵山,与平波及他招来的乌合之众性命相拼的时刻。韩一鸣从来没有看不起这位师伯。连他不堪回首的过往,韩一鸣都没有丝毫看不起。正相反,这位师伯才是对他教导最多的。因了这些教导,韩一鸣轻轻地道:“二师伯,我们都很挂念您。”说到这里,本已忍住的眼泪,又盈满眼眶,黄静玄对他微笑,轻轻点头,一如往日那般亲切。韩一鸣再将头扭向一边,闭了闭眼,将那忍而又忍的眼泪再次忍回去,这都是业力阎王所造的虚幻!再回过头来,黄静玄的身影已不见了,站在面前的是白樱。韩一鸣看到白樱,立时想到的是她是被别人分而食之的,忍不住道:“师叔,都怪弟子无能!”他心中一直有着这句话,却不曾说出来。白樱救他于性命垂危之时,但到了白樱自己难逃大难,他却无能为力,并且眼睁睁看着她被那群乌合之众分食得一干二净!他转开头去,这回却在身边看到了赵浩洋。他在灵山的第二位师父!武修出类拔萃,在灵山的最后时日,收了他当弟子!韩一鸣不知这位师父是如何寂灭的,但这位师父的性情,绝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与二师伯一起,将他们这些弟子都送离了翠薇堂,他们独自对面那许多狞恶之辈。那时韩一鸣与众位师兄们想的是要写师门共存亡的,但最终,他们都存下来了,这些师长却一个都没留下来!赵浩洋身边出现了秦无方,白首如雪,容颜清癯。韩一鸣闭了闭眼,只有自己的入门师父卢月清与四师叔离去,他梦里曾经梦见。灵山崩塌之后,他再没梦见过这些师长,或许他害怕梦见,连梦里都要回避。他宁神静气,忍了好一阵,鼻中才不那样酸楚。闭目了许久,才抬起头来。这一抬起头来,有两个人已站在了面前!一男一女,男的穿了茧绸长袍,肥胖身躯,女的则是面容慈祥,满脸满眼都是对他的痛惜。韩一鸣本已忍了好久,好容易将眼泪都忍住了,罗姑交待过,眼泪,就是业力阎王所要,拿到了眼泪,就拿到了你的软弱之处。那它就可以随心所欲。韩一鸣看到别人,犹能自持,唯独看到这两个人,他是不能自持的。这是他的生身父母,骨肉至亲。他能对所有的人都不动容,唯独这二人,他是忍不住的。他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掉下来,张了张口,却是喊不出来。泪水一掉,便为业力阎王所掌控。韩一鸣魔由心生,只见母亲伸出手来,轻轻抚摸自己的头颈,如同自己还是个孩儿一般!韩一鸣见了谁都把持得住,唯有见了这两个人,再也把持不住,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紧咬住牙关,身上却颤抖起来。但生身父母,这眼泪是谁也把持不住的。他也知眼泪一掉,业力阎王便掌控了自己。可眼泪却是把持不住地掉下来,失声痛哭。他明知那幻化出来的身影背后,是无间地狱,也看到了地狱里的烈火,正向着自己扑来。那不是他的父母,那是业力阎王幻化出来的幻像。业力阎王看到了他内心深处的一切,它是由这些过往滋生出来的。因此它会将他记得或不记得的事情都翻出来,让人不得不去面对。但它这时翻出来的,是韩一鸣一直以来最为痛楚,也最不敢去面对的过往。因此明知是假,却还是不能自持!父母的幻影在前方对着他轻轻招手,他们身后,是无边无际,红得妖异的地狱之火。韩一鸣却忍不住向前走去,明知是地狱,却还是忍不住向前走去。忽然他看到一个人,正在地上打滚。这个人与地狱之火,与地狱之火前方的诱惑完全不相似,他就是一个寻常人,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滚动。徐子谓!韩一鸣不知他是如何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幻相里。他身上笼罩着一层灰土,看不分明,但韩一鸣一眼便知他便是徐子谓。他在地上滚动,满身尘泥,似是十分痛苦。韩一鸣不看还好,一看,本来充盈耳中的诵念声中,忽然多了一个声音:“师父,不是我。我,我没有……师兄,师兄,大师兄。你……”这是徐子谓的声音,他几乎是号啕大哭,有百多年修为的徐子谓居然也会号啕大哭?韩一鸣素来看他都是说不出的情绪,这时看见,厌恶之中,多了几分怜悯。就是这一看的瞬间,徐子谓已从地上一跃而起。他本来双手捂在面上,这时松开手来,五官扭曲,满面都是狰狞之状,一双眼睛里,全是白眼仁,没有了黑眼珠。并且他的白眼仁全是绿色,韩一鸣细细一看,他眼中映满了碧色的火焰。地狱之火映在他的眼中,全是碧色!徐子谓直扑上来,双手紧紧拖住韩一鸣,口中含糊不清地道:“别去!师弟!别去!要去,要去,让我……”他双手牢牢抓住韩一鸣的胳膊,韩一鸣只觉他的手心冰凉,隔了衣服,寒意还是直透进来!他极是大力,拉得韩一鸣不能向前,寒意自手而上,转眼连肩都冰凉了。韩一鸣忍不住道:“你,你放手!”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那样古怪,像从水底传来一样,沉闷且难听明白。徐子谓两眼之中绿光闪烁,面上神情扭曲,韩一鸣正要再问他:“你怎样了?”耳边忽然传来母亲的一声呼唤:“一鸣,来。”(:)